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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艺术家(1 / 2)

天空是一片透着寒意的灰,辉煌的白金色太阳,就像个来自东方的威严的君王,正从包围着托金汉姆远郊的黑色树林后面升起。它在这唯一一片由砖木小平房组成的街区上洒下怪异的光线。</p>

一个通风良好的大房间,里面铺着一块褪了色的焦糖色小地毯,白色的窗帘是最近才被挂起来的。</p>

里面有一张窄窄的古董床,高高的、装饰性的金属床头板上雕刻着一只盛满水果的花篮,花哨的被褥里躺着维克托。</p>

他睁开了双眼,静静地凝视着灰墙上的水渍——漏雨形成的长长的冰锥形图案,从最上面的线脚里爬出来。而就在他床铺上面的天花板上,漏雨晕染成了一只双翅张开的猛禽。一条冰锥横穿过它的喙,几条小一些的冰锥从它的双翅和尾巴上垂下来。</p>

维克托自诩自己是一位艺术家,为了艺术他已经神经衰弱抵达绝望的深渊,他感觉自己时日无多,而他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没有丝毫才华,这就是他苦恼的根源。</p>

“你看起来不太好。”他母亲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来,她皱着眉摸着维克托的额头,那烫得吓人,但昨日还很正常,前日却是又热起来,像是间歇性的某种疾病。</p>

“我快死了。”维克托疲惫的说着,他感觉胃里的肌肉一阵抽动。</p>

“你并没有快要死。”母亲笃定地说道,将维克托扶起,为他套上了阿富汗大衣。</p>

“等你意识到,”他说,“那就晚了。”</p>

又是一阵令人不快的沉默。继而,他的母亲说道:“我会为你找医生,现在那些白大褂的家伙是不会让年轻人死的,那些新药丸总有奇效。”</p>

“我不需要医生。”维克托的眼睛闪过一丝阴狠,如同草原上温文尔雅的牛,忽然甩动尾巴抽死肚子上的牛虻。</p>

“医生让人不像过去那样容易死了,你需要医生。”</p>

“母亲,”他说,“我真的要死了。”他努力让每个字就像一把敲在她头顶上的锤子。</p>

维克托看向母亲,被她那副哀伤的表情狠狠刺伤了,尽管刚刚仍有一种掌控她、战胜她的愉悦。</p>

“好吧,我要写作了,你明白的,去吧,去看看你的养牛场。”近乎是祈求的,维克托哄着她的母亲出去,然后便从床上醒来,坐到了桌子前。</p>

维克托的纤长得病态的手颤抖着拿起笔,用痛苦作为动力,缓缓地写着。</p>

“我不能自诩洞明世事。从过去到今天,我一直是一个寻觅者,但我已不再寻求于星辰和书本之间,而是开始聆听自己血液的簌簌低语。”</p>

下面的话被划了两道下划线:“我没有想象力。我没有才华。我不会创造。除了对这些东西的渴望,我什么也没有。你为什么不把这渴望也杀死呢?女人,你为什么缚住我?”</p>

“啊……”维克托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笔滑落到地上,尾端和木质地板撞击,笔头撞出了墨水,他用手虚弱地撑着桌面,肌肉的抽动痉挛难以忍耐,他像被神的手捏住了一样,难以呼吸。</p>

有什么,想要从身体里钻出来,挤压着脏器,撕裂着肌肉群,想要从那层皮肤破出。</p>

“呕!”</p>

维克托呕出了一滩黑色的淤血,现在的症状超越了热浪病,这比喝下没有消毒的牛奶还要可怕——死亡即将降临到他面前,而他还没想好是否能够接受这一切。</p>

疲倦,包裹着维克托,他病恹恹地撑着头,望向窗外牧场正站在树下的两位黑人挤奶工。</p>

如果和那群黑人说话,和那群下等人称兄道弟,一起抽烟然后把烟灰抖到牛奶里,母亲的脸一定会气得通红嘴唇颤抖,半天哆嗦不出一句话。</p>

这太过恶毒了,但维克托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那些道德观念,现在他只想爽一爽。</p>

“母亲!”他凄厉地叫着。</p>

“什么,怎么了?”</p>

在母亲进来之前,维克托把桌面上带血的纸张死死地攥起来,然后虚弱地对她撑起一个微笑。</p>

“我想要和黑人说再见。”</p>

“你疯了,维克托,你只是好好休息吧,别再说这些疯话了!”</p>

“u!”维克托加强了语调说道,“只是为我找他们过来而已,兴许、兴许我以后也会做上和你一样的活计,我需要认识他们。”</p>

“好吧,我会把他们都叫来,别干别的什么。”母亲觉得这是可以接受的,转身去把两位挤奶工叫了过来,狭小的房间又挤进来两个人,他们一高一矮,皮肤如摸了油的碳。</p>

“你们叫什么名字?”维克托问道,摆手示意母亲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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