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路堤纵深而下大约三十英尺，都是饱经冲刷的红色黏土，下面是片被烧了一部分的草地，一头矮小的奶牛正躺在水塘边。不远处有一个单间棚屋，屋顶上站着一只耸肩驼背的秃鹰。</p>
警官来到埃塞克斯后面，把它从路堤上推了下去，那头奶牛被吓得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越过草地逃进了树林。秃鹰扑腾着飞到草地边缘的一棵树上。</p>
那辆车四脚朝天落了下去，仅剩的三个轮子还在那儿转个不停，连马达也弹出来滚到了远处，满地都是各种零件。</p>
“没车的人，也就不需要驾照了。”警官在裤子上擦了擦手。</p>
伊兹拉看着这一幕，呆了几分钟。</p>
他的脸仿佛反射出了前方整个壮阔的画面，从眼睛到灰蒙蒙的辽阔天空，不断地深入，一直到漫无边际的太空。</p>
然后他双膝一软，两脚悬空地瘫坐在路堤上。</p>
警官站在那儿瞪着他说：“你要去哪里，要搭我的车吗？”</p>
过了一分钟，他又凑近点问：“你要去哪里？”</p>
见他依然没反应，警官把手按在膝盖上弯下腰，着急地问：“你不是要去哪里吗？”</p>
“哪儿也不去。”伊兹拉说。</p>
警官蹲下身，把手放在伊兹拉肩头，不安地问：“你不要去哪里吗？”</p>
伊兹拉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一成不变，都没把头转过去正眼看那警官。他似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广袤无垠的宇宙中去了。</p>
警察站起身，回到车边，在车门口回头看着伊兹拉的背影。</p>
他说：“好吧，那再见吧。”然后便钻进车里开走了。</p>
过了一阵，伊兹拉站起身，他花三个小时才走回城里。</p>
在一家杂货店买了铁皮桶和生石灰，拎着这些东西往他住的地方走去。</p>
走到家门口，他在屋外的人行道上打开袋子，倒了半桶生石灰，并在台阶前的水龙头上把桶灌满水，然后拎着走上台阶。</p>
女房东安妮卡正坐在门廊上逗猫。</p>
“你回来啦，你手里提着什么？你用那干啥，伊兹拉先生？”她问。</p>
“把自己弄瞎。”他边说边进到屋里。</p>
女房东又坐了一会儿。</p>
安妮卡不是那种喜欢咬文嚼字的人，对每个字都按字面意思来理解，似乎每个字的分量对她来说都差不多。</p>
她不知道伊兹拉先生出去的这几天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让他产生了这种想法。</p>
但在她看来，如果真绝望到那种地步，与其把自己弄瞎，倒不如自杀，但有些人就是不这么做，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p>
她会干脆把脑袋塞进烤炉，或者吞下大量没有丝毫痛苦的安眠药，就这么一了百了。</p>
像她这种视力正常的人，绝对无法忍受自己变瞎。她宁愿死也不要变成瞎子，可她突然又想到如果死了同样会看不见。</p>
安妮卡死死望着前方，刚刚伊兹拉的身影还留在那里，她第一次冒出这种想法。</p>
她想起布道师都会说的那个词：“永恒的死亡”。</p>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种想法抛诸脑后，像那猫一样面不改色。她既不迷信宗教，也不精神变态，为此每天都庆幸自己命好。</p>
不过她总能认出有此类毛病的人，伊兹拉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不然他也不会变成布道师。</p>
也许他真会把石灰弄进眼里，她对深信不疑，说实话他们的脑子都有点不正常。</p>
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能让一个健全之人决定不再好好享受生活呢？</p>
她可真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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