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通过死亡才能达到完整性，这似乎并不是一个解决存在于堕落的世俗世界中的问题的理想方法。”</p>
“我的意思是，这兴许太过悲伤了。伊兹拉先生，你渴望上帝吗？你这么渴求死亡，兴许也是自杀的一部分，你想要沐浴在上帝的爱和仁慈之下，你需要的是拯救，而不是赎罪。”</p>
“你觉得你什么都知道吗？”他有些被点破的羞恼。</p>
“不，先生，只是你一点没把自己藏起来，你是个好先生，我看得出来，我并不是阻止你的，也不是来说服你的，做出选择的只有你自己，我只是为你提供另外的选项。”</p>
萨夏并没有表现出温和之外的性格，唯一的动作就是抿了一口威士忌，然后靠在椅子上。</p>
“我有个老朋友，他认为信仰根本与理性无关，而是与爱有关，是接受上帝也爱我们的可能性。</p>
上帝要的肯定不是心理学上做不到的事情，自然也不是雅克拉康或是弗洛伊德的解释，祂要的爱本来就在我的意愿之中。</p>
祂要的是我们应该怀着爱做事；应该怀着爱去服务别人；服务那些让我们反感的人，这才是最伟大的爱的行动。”</p>
“你想要说什么？”伊兹拉冷冷说道。</p>
“如果你对成为一个神父，用你的力量去散播爱，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去薇薇安开的酒馆报我的名字，这三天我都会在，希望会有好心人帮助你。”</p>
“兴许，我会考虑。”</p>
伊兹拉向萨夏问了回家的路，虽然有些复杂，但他都记住了，实际上神父想要送他回去，不过他拒绝了。</p>
萨夏为伊兹拉找了一间旅馆，本来伊兹拉想要给他钱的，但是忽然想起他压根用不着那东西，只得作罢，把它当成了一笔欠款。</p>
伊兹拉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加上疾病和伤寒，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期间有客房服务送来免费的早餐，只需要打个电话就会有人自己来取走。</p>
直到雨夜过后的第二天，在吃完早餐后，伊兹拉恢复了不少，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旅店。</p>
伊兹拉回到家时，安妮卡还在门口等着，一见到他便高兴地迎了上去。</p>
“这下好了，伊兹拉先生，”安妮卡说，“我总算看到你回家了！”</p>
伊兹拉的脸严肃而又平静，他坐在沙发上，然后就一动都不动。</p>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她说，“我一直在等你。你不需要付什么房租了，只要你喜欢，楼上楼下随你选。不管你想怎么来，要我怎么侍候都行，或者如果你想去哪里的话，我们就一起去。”</p>
安妮卡从没见过他这么平静的面庞，她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那只手干巴巴的，毫无反抗之力。</p>
他头皮下的颅骨形状宛然，那对被石灰灼伤的眼窝深陷而下，仿佛要通往那条他隐遁其中的黑色隧道。</p>
她慢慢靠近他的脸，距离越来越小，向这对眼窝的纵深之处望进去，她想一探究竟，他到底是如何骗她的，又骗了她什么，但却什么也没看到。</p>
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一点光亮，它是那么的遥远，远到没法将它牢牢的锁在心里。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堵在了某个入口处。</p>
伊兹拉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看不到，他感受到无尽的精神疲劳和临近解脱的虚无。</p>
安妮卡呆坐在伊兹拉的旁边，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正从他眼睛里窥探进去，感觉终于抵达了某个遥不可及的，只见他越走越远，渐渐隐入黑暗之中，直到变成那一个光点。</p>
“伊兹拉先生……”</p>
伊兹拉从她的声音里，能听出她对耶稣的渴求。</p>
他就像被一道闪电劈中了一般，颤抖了起来，他能通过手感受到对方跳动的心脏，那浓烈的生命力，如同重生，这一力量是足以抗争严寒而新生的绿芽。</p>
“安妮卡，你觉得，你被拯救了是吧？”</p>
伊兹拉的声音很沙哑，他倔强地从话语中挤出嘲讽和轻蔑，但虚弱使它听起来像临终之人的遗嘱。</p>
“我不反抗。如果你希望我生来如此。”</p>
安妮卡仍旧眷恋地望着他，那怕对方是即将病死的盲人，甚至，如果是他的尸体坐在这里，她都愿意许配上她的终生。</p>
“我会回来的，安妮卡，我不会娶你……你得找个更好的人。”</p>
伊兹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无形之物填满了肺泡，让他感觉自己不是符号，而是一号歇斯底里的野兽。</p>
“人由两部分组成：肉体和精神。”</p>
他的上下牙床打着颤，像是被冷风吹到了，安妮卡急急忙忙地把大门关上。</p>
“肉体，女士，就像一所房子，它哪儿也去不了；但是精神……女士，就像一辆车，总是在动……我的车没了。为了赎我的罪，我把莫须有的精神抵押给你。”</p>
这是比婚姻这个牢笼更为深刻的奉献，不需要被戒指套住，不需要婚约锁住，没有什么会被写在纸上许诺，伊兹拉已经把他唯一自由的东西全部交给了安妮卡。</p>
并不是因为他爱她，而是因为她爱他。</p>
“如果你要走，那我送你。”安妮卡嗫嚅地说着。</p>
伊兹拉摇摇头，撑着自己的拐杖，一步一步地移向了门口，然后打开门，顺着道路离开，安妮卡只是愣愣地靠在门边，目视着他。</p>
在伊兹拉周围的树林里，只闻其声不见踪影的北风呼啸，然而，安妮卡只能听到那些攀上星光璀璨的天际灵魂一路高歌哈利路亚。</p>
…………</p>
……</p>
酒馆内，薇薇安并不在，是出去与狄革厮混了，而萨夏正巧坐在里面，与黑兹尔和戈兰交谈。</p>
他看见了走进来的伊兹拉，露出了温和的笑。</p>
而此刻，伊兹拉为自己的眼睛缠上了白色的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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