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宁泰将手里画轴捧到岚山面前，面带讪笑说道：“小子实在不知该送些什么，前几日心有所感，画了这幅字画，自觉还算有些看头，便以此为礼，予师兄拜年，还请师兄不要嫌弃。”</p>
岚山接过那画轴，一边慢慢展开，一边揶揄道：“才学画月余，就敢拿来当礼，当要好好看看。”</p>
画卷入目是一个道士清瘦的背影，他迎风而立，站在半山腰的一座石坪上，衣带飘舞，丝发翻飞，半仰着头，望向云天之上。</p>
洁白的云层上方有仙台神阁，团雾做基，金光化柱，朝霞凝瓦，周围有祥鸟瑞兽盘旋啼鸣，壮观雄伟，金璧辉煌。</p>
正中的大殿内有群仙论道，有仙子起舞，有捧桃小兽，有金甲神卫，有神宝灵器，有飞剑巡天。</p>
云层之下，海面之上，题了八个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p>
图画的规规矩矩，字写的工工整整，若非要找些出彩的地方，便是细致。</p>
人物、景致、事物，皆是细致入微，尽其精妙。</p>
岚山的目光落在那八个字上，嘴里嘀咕了两句，抬头看向旁边的少年，脸上虽无笑意，但眼中溢满欣喜：“好一个‘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师弟这八个字深得我心，好好好！”</p>
“小子才疏学浅，画技平庸，字写的也无甚特色，叫师兄见笑了。”宁泰拱手道：“只望师兄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p>
“借师弟吉言。”岚山转身将墙上一副泼墨山水摘下来，又仔细将少年送的字画挂上去，看着那两行字，不住的点头：“这八个字更坚定我修道之心，他日若真能再进一步，当要好好感谢师弟。”</p>
“师兄客气。”</p>
两人来到方榻上，坐定后，宁泰当先开口：“待过了正月十五，小子便要返回洪流城，武家底蕴浅薄，日后还要请师兄多多关照。”</p>
“小事。”岚山摆了摆手，道：“武家有师弟，便稳如磐石。”</p>
说着，老道士伸手往袖子里一掏，一枚精致洁白的玉简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p>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玉简之中记有我多年修习道术的一些心得，虽不知道你将被分去那个庄，但道术必是要学的，便送予师弟。”</p>
宁泰望着山岚手中那白润的玉简，也不推辞，双手恭敬接过来，谢道：“多谢师兄厚赐，这份情谊，小子铭记于心。”</p>
“师弟可莫如我这般，舍本逐末，忘了主次才好。”山岚扶着下颌花白的山羊胡，嘱咐道：“只要境界上去了，一些道术信手拈来，境界低时，学几手作护道之法，便可以了。”</p>
“师兄教诲，小子谨记在心，不敢忘却。”</p>
少年将那玉简收在怀中，却是没敢动用储物戒指。</p>
“最近荒州动荡，日后，师弟若要接宗门的任务，最好离那边远些。”</p>
宁泰微微挑眉，问道：“师兄，可否予小子说说荒州的情形。”</p>
“荒州面积甚广，其余几州加在一起也不过荒州的十之一二而已。”老道士语速不快，缓缓将荒州的情形说了出来。</p>
“荒州内妖兽遍地，凶蛮横行，还有精怪鬼物隐伏，若无通天的修为，谁也不敢轻入深处。”</p>
顿了顿，岚山继续说道：“但荒州有诸多上古遗迹，更有许多隐秘地宫，内里藏着的功法、灵宝、丹方、阵图，无一不是修行宗门渴求之物。”</p>
“如此多好处，各家为何不直接占了。”宁泰好奇问道：“就算妖兽遍地，一点点清理过去，多说十年也该是能杀个精光的。”</p>
山岚闻言，轻轻摇头，笑道：“妖兽精怪智低，鬼物畏光火雷霆，便是那些积年的老妖物，对上宗门大修也是毫无胜算，荒州真正可怕的是凶蛮。”</p>
“蛮族凶残狠厉，虽修不得道，却掌握了一门噬妖吞兽的本事，能将身躯化作半人半妖的怪物，借此横行无忌，我辈修士遇上了，也要万分小心。”</p>
略停了片刻，见少年脸上浮现恍然的神色，老道士又继续说道：“蛮族的血祭科仪之法，传承久远，人兽融二为一，受妖物影响，人就变得嗜血凶残，但灵智尚存，属实是难以应对。”</p>
说到这里，岚山问道：“师弟可知立道日因何而生？”</p>
“莫非与荒州有关？”宁泰反问一句。</p>
每年九月初八的立道日，是除了过年外，天穹最重要的节日。</p>
这天驻城的修士不仅要现身演法，还要主持祭祀，以庆道立天穹，解民困苦。</p>
“正是。”山岚点头道：“只是因为宗门有意掩盖荒州之事，才不为百姓所知。”</p>
“这又是为何？”</p>
老道士叹了口气，道：“虽说蛮族融妖之法中，有大凶险，大恐怖，可一旦成功，不仅寿元倍增，而且于实力上，也不输正统修士。”</p>
“慕仙之人多如牛毛，但真正能入门的又有几何？更有那身负血海深仇之人，为了复仇，莫说与妖兽结合，便是直接化作妖物，又如之奈何？”</p>
“荒州之事，在修士之中，非是什么隐秘，便是世家大族，也多有记述，但于寻常百姓来说，却是天方夜谭了。”</p>
宁泰点了点头，却又皱眉问道。</p>
“即便有意掩盖，但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总有人是知晓荒州之事的，若遇有心人，私自前往荒州，不也难觅其踪吗？”</p>
“道门于荒州外围建有绝境长城，其上有各个宗门的修士驻守，私闯者就地处决，连带家眷族人，一遭都要清算灭口。”</p>
岚山沉声道：“师弟若遇到镇抚司无缘无故的灭人全家，大概其就是因为这事了。”</p>
从道观出来，宁泰沿着喧嚣的街道负手缓行，脑袋里想的尽是荒州之事。</p>
能和妖兽融合的蛮族，大量的遗迹地宫，这地界真真是机遇与危险并存。</p>
“不知道姜薇去没去过？魔门能越过绝境长城吗”</p>
“魔门会不会故意搞破坏？”</p>
“血祭科仪究竟是什么样的呢？”</p>
一时间，少年思绪纷飞，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自家武馆附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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