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噪音却并非裴墨之前听到过的那些嘈杂，而是十分空灵、有些诡异的声音，就仿佛在宇宙最黑暗的深渊里，蛰伏着一只终极恐怖，正虎视眈眈着宇宙中的一切生命，发出令人狂躁的噪音，不过是宣告着他的苏醒。</p>
很快，那阵噪音由空灵转变为了紧凑，就像无数恶魔在耳边呓语，裴墨完全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但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言语间的疯狂与恶意，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他的意识撕个粉碎。</p>
那可怕的噪音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了嘶吼，如同把裴墨吊在一群异兽的上方，异兽正欲跳起，将他的头颅一口咬下。但苦于距离太远，于是只能疯狂地嘶吼，好像这样就能得到他们主人的宽慰，把近在咫尺的食粮下放。</p>
但裴墨还在尽全力忍受着这一切，仿佛很早就意识到了这股可怕的噪音，做足了心理准备。</p>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这噪音之恐怖还是有些超出裴墨的预料，尤其是自己在大脑已经排空了思想的情况下，脑海中只剩下这股可怕的噪音，对他也是相当巨大的折磨。</p>
而这样可怖的噪音，在裴墨的意识里，几乎持续了一个小时。</p>
一个小时的折磨已经让裴墨的精神濒临崩溃，已然让他分不清意识与实体的存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撑过这场折磨。</p>
那噩梦般的噪音声中，一道特殊的声音愈来愈大，最后甚至盖过了其它的声音。</p>
裴墨并没有特意去听这道声音的内容，但它却自行钻入了裴墨的脑海，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p>
“群星。”“诅咒。”</p>
裴墨终于听清了那道声音的内容，但从中只能听清两个词：群星、诅咒。</p>
这道声音重复了十几遍，又或者几百遍，裴墨已经分不清时间和空间，连最简单的计数都做不到。</p>
在某一次重复后，所有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毫无征兆地突然消失在裴墨的意识之中。</p>
在这之后，便是长久的寂静，没有一点声音——因为身体内层的世界本不存在声音。</p>
没有人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但他的意识仿佛拥有自己的判断，自然而然地便知晓了周遭的一切。</p>
裴墨的意识就像一个气球，开始不断地“膨胀”，或者说“填充”。</p>
在身体的星灵层中，裴墨的意识很快将这里填满，所能感觉到的世界也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在虚无中。</p>
猛一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盏昏暗的煤油灯，还有一张被照亮一半的脸庞。</p>
“完成了。”</p>
“完成了？”刚刚恢复的裴墨无意识地重复着焦叔的话。</p>
“现在，你的灵性容器才算彻底被打开。”</p>
“灵性容器……”裴墨默默重复着这个生僻词语。</p>
“你先休息会儿吧，我给你泡杯咖啡，恢复一下状态。”焦叔站起身来，浑身上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好像已经维持刚才的姿势许久，“如果有任何不适，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p>
说罢，焦叔便匆匆上楼。</p>
经历了刚才那些可怕事情的裴墨刚刚回过神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p>
“灵性容器？”裴墨大脑内的空白正在渐渐恢复，刚才经历的一切也渐渐回想起来。</p>
这就是得到启世录的必要条件吗？灵性容器……</p>
随着意识逐渐清明，裴墨的思路也前所未有地清晰，之前被忽略掉的细节也被一件不落地回想起来。</p>
体会到全新感觉的裴墨精神焕发，想要马上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就像自己身上的怪病已经痊愈似的。</p>
但一想到焦叔的叮嘱，他还是耐住了性子，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只是拿来一旁的书翻看。</p>
即便是看书，裴墨也觉得视线是无比地清明，好像能一目十行一样。</p>
但很快，裴墨便发现这不过是一种错觉，自己并不能过目不忘，看完之后还是不记得刚才看过的内容。</p>
不过自己的脑袋更清醒了，似乎更适合逻辑思考。</p>
原来驱魔人平时都是这样的么……裴墨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p>
虽然刚才的痛苦难以承受，但换来的是这样的感觉……而且日后还有超自然的力量可以支配。</p>
似乎这代价也可以接受？</p>
不一会儿，焦叔端着咖啡回到了会议室。</p>
“这种特制咖啡能缓解那些噪音的长期伤害。”</p>
“长期伤害？”裴墨有些不可思议，他现在觉得状态良好，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永久性伤害。</p>
“这种噪音会伴随灵性容器的解放而出现，每个人都可能会遇到，但有些噪音会造成长期的伤害。”焦叔点了根烟，“你刚才的情况，就是长期伤害的表现。虽然那东西消失了一阵子，但以后还会出现。”</p>
“大概什么时候会消失？”</p>
“不好说，有些人几天内就恢复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恢复不了，就像永久性伤害一样。不过似乎上头有应对的方法，但没有下放给我们。”</p>
焦叔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p>
“不过许柔荑那丫头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应该是找到了一定的窍门。”</p>
“不过她自己也在研究和总结经验，刚好你解封灵性容器不久，过阵子可以和她商量商量。”</p>
裴墨默默点了点头，把刚才的内容都记在了心里。</p>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拿到启世录？”</p>
“解封灵性容器只是一个前提条件，拿到启世录还要向图书管理员申请，不过我已经提前申请过了，他们应该马上就来了。”</p>
听到这里，裴墨也只好在房间里耐心等着。</p>
好在焦叔也没闲着，向裴墨介绍起了各个目录：</p>
“我们事务所只有五条途径的前目录，你也只能从这五条途径中选一条，不能多选。否则会因为知识的诅咒，最后陷入疯狂和愚钝里。”</p>
焦叔翻开那本记载了事务所目录的书，把所有已知目录的信息都明明白白地摆在裴墨面前。</p>
前目录就是目录一到目录三，序目录就是目录零么……</p>
除开最基础的目录零，裴墨直接从目录一开始看起，的确只有五条途径：旅行者、石匠、雕刻师、清理者、舞者。</p>
每条目录都有各自的特性，因而也有对应的名称。</p>
譬如舞者，就有超出异于常人的灵活程度和柔韧性。</p>
不过也有些目录说得比较含糊，譬如雕刻师，只强调了手部精细操作的能力。</p>
但这些目录都没有提及超越能力，也就是那些超出人类极限的超自然能力。</p>
也许是为了保密？的确可能做到这种程度……</p>
看来看去，裴墨最中意的还是旅行者，按照介绍，旅行者会根据个体的机能而相应地提升身体素质，这恰好是裴墨所需要的。</p>
单个能力突出自然很重要，但各方面都强才能应对各种情况。裴墨如是想。</p>
刚做好决定，会议室房间里的那一列铁门中的一扇突然有了动静。</p>
四扇门中的一扇突然被打开，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披着长袍、拄着拐杖的老者。</p>
老者一声不吭，只是用手势示意裴墨过去。</p>
裴墨看了焦叔一眼，焦叔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p>
深吸一口气，裴墨跟着那名老者走进了铁门后的黑暗。</p>
在黑暗中前进了一段时间，前方再一次出现了昏黄的灯光。</p>
道路尽头的门通往一间狭小的密室，裴墨估计只有十平的大小。</p>
房间里围了一圈有空缺的书架，书架上的书似乎都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虽然书架已经有些老旧，但书依然是崭新的。</p>
“目录？”老者沙哑而颤抖的声音传入裴墨的耳朵，让人不由地担心他的健康状况。</p>
裴墨很快理解了老者的意思，只片刻后，便回答道：“旅行者。”</p>
老者也不作回应，只是放下拐杖，让它靠在书架上，并随手抽出一本书，用右手食指在书本封皮上画着什么。</p>
那本书的封皮看上去平平无奇，裴墨猜测是黑色牛皮制成的封皮。</p>
手指比画了一会儿后，老者从长袍里摸出一个金属小盒子，放到了一旁书架的空位上，单手拨弄着，想要扒开金属盒盖。</p>
见老者行动不便，裴墨便伸出手主动帮忙，扒开了盒盖。</p>
老者并没有道谢，只是顺势抓住了裴墨的右手，把他的食指往盒子里杵了杵。</p>
裴墨只觉得手指似乎摸到了什么清凉滑润的东西，有点像芦荟膏。</p>
老者抓着裴墨的食指，放到封皮上，沿着老者刚才划出的轨迹画了起来。</p>
食指接触封皮的一瞬间，裴墨便感觉手指像是被吸住了一样，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在引导自己画下去。</p>
画完最后一笔，那本书的封皮突然闪过一阵微弱的白光，微微照亮了老者那布满皱纹的脸庞，随后便归于平静。</p>
“拿去吧。”</p>
老者把书递给裴墨，捡起拐杖，站在原地，如铁一般，目送裴墨离开。</p>
裴墨向老者道谢后，独自走进黑暗的走廊，回到了会议室。</p>
再见到焦叔时，他手上的烟也快抽完了。</p>
见裴墨拿了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出来，焦叔也开了口：“欢迎成为一名驱魔人，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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