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窜货场</p>
任何行当都有内行和外行。</p>
有些外行肚子里没有东西，却偏偏喜欢自以为是，搞出许多哭笑不得的事情，坏了规矩让人下不来台。</p>
就像一个冒儿爷，非说火箭是用劈材点着的，火箭专家能怎么办呢？</p>
这么说吧，火箭专家瞅他一眼都算他输了。</p>
古玩行的人分新旧，那种半瓶子醋咣当响的外行尤其多，那些老玩家老主顾，自然不愿意跟一群棒槌混在一起争抢东西。</p>
所以有实力的大铺子，都有自己的内部交易会，若是得了什么正经的好玩意儿，秘而不宣，偷偷告诉一些老主顾，让他们暗地里出价，正所谓是“货卖与识家”。</p>
这种交易会，就叫窜货场。</p>
窜货场可不是随便什么玩意儿都能开的，要知道参与的都是行当里的老鸟，要是一般二般的玩意儿，不但没露脸，还会把屁股露出来啰。</p>
他走到客厅，指指那黄花梨官帽椅、金星紫檀老匾、红木禅椅，又指了指那个紫砂花盆道：“这几件儿东西，花几天功夫可以将京津冀三地玩木头的凑一凑，你的意思怎么样？”</p>
牟端明选的这几样东西是有讲究的。</p>
米襄阳画山水，唐伯虎画美人，各有各的能耐，没有人能是全才。</p>
收藏的几个门类个个都博大精深，说着都是收藏，但玩家们几乎都有侧重，就像吴湖帆看书画，孙瀛洲收瓷器，王世襄玩木头。</p>
至于这个玩木器的货场再加上紫砂花盆，也是有讲究的。</p>
自古木器和瓷器关联甚密，在家居陈设上瓷器和木器之间的关系很密切。</p>
家具的摆设很有讲究，配青铜太阴，字画又太轻，玉器金器又不宜多，只有配瓷器才最为自然。</p>
桌上瓷砚瓷盏，架上瓷瓶瓷雕，香几瓷炉，屏风瓷罐，床上瓷枕，橱中瓷盘。</p>
因此古玩行当有句话，叫“瓷衬木，木托瓷”，两者陈列，谁也离不开谁。</p>
花盆就是如此，所谓“一盆二景三几架”，有盆必须有几，有几不能没盆。</p>
“牟哥您是行家，有您费心，那还有什么说的？”</p>
常闲道：“不知道行内窜货场一般是个什么章程，您给我说说？”</p>
“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保媒拉纤，放到现在用演艺圈的话就是经纪人，行内老人干这个的，就是买卖两头都得份儿赏钱……”牟端明沉吟一下道：“那对儿嫁妆瓶子瞧着喜兴，就拿它当赏钱吧！”</p>
那对嫁妆瓷当时是三万块钱跟汉沽大妈收的，顶多值个四五万，牟端明说的轻巧，常闲却知道这个人情是实实在在的欠下了。</p>
要知道窜货场一般都是窜自己的货，要是窜那些古玩掮客的货，这个性质和拍卖行并无二致，店铺可是要抽佣金的，因为店铺不但要投入渠道和宣传，后面还站着店铺的信誉。</p>
拍卖行的佣金是多少？</p>
一成！</p>
常闲这次的几件东西价值不菲，牟端明只要了这么一对儿不是官窑的瓶子，也就是在场面上意思一下，以示没犯了规矩。</p>
“您可千万别说赏钱，这玩笑可开不得……”</p>
常闲一拍脑袋，到书架上取出一幅画道：“哎呀，我还有件东西，正想着找个买家，刚记起来牟哥您不是正在屯这个么？我就让给您了……”</p>
牟端明将棋墩上的围棋篓子打开，捻住一颗云子轻轻敲在棋盘上，看着这位师弟的献宝，饶是他见多识广，今天也是眼花缭乱。</p>
常闲入行不久，居然能够收到这么多的好东西，实在是不可思议。</p>
至于其中缘由，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呢？</p>
君子之交淡如水，保持边界才是朋友相处之道。</p>
“唐伯虎的春宫？”</p>
牟端明眼睛一眯：“小常你有心了，多少钱收的？”</p>
“嘿嘿，两千块。”</p>
“行了，承你的情了，四十万吧！”</p>
“太多了，您说的，现在的行情就是二十万出头。”</p>
“就四十万，不用说了。”</p>
牟端明态度坚决：“唐伯虎的画涨得太快，看这架势，我估摸着五年之内搞不好得奔千万。”</p>
再敲下一颗云子：“梅先生那些角的画我给你找找人，那个袁大头你要是不缺钱的话就留着自己玩，也涨得厉害，过几年翻个十倍都可能。”</p>
他起身道：“那瓶子我懒得搬，你年轻力壮的，找个时间给我送过来吧，等我的信！”</p>
“走了！”</p>
送走了牟端明。</p>
孤灯之下，几件东西在书桌上一一摆开，分别是一个帽筒瓷器，一幅书法小品，一枚印章。</p>
这几件东西和那套签字版袁大头一起，都是来自于袁寒云墓地下面那处废墟。</p>
不过因为实在不好解释来历，又跟肖瑯的画一样，常闲都准备自己收着，也就没有拿给牟端明看了。</p>
帽筒是典型的jdz青花瓷，颜色艳丽，纹饰素雅，底部留“居仁堂”款。</p>
这算是所谓的洪宪朝的官窑了。</p>
器身上是行书的蝶恋花词：</p>
“把酒征歌拌醉倒。便许相思，莫被相思恼。每到寻欢欢更少，何如自遣归车早。</p>
纵是风花无限好。已近黄昏，零落天涯道。回首江南人渐老，心情我亦同秋草。</p>
寒云。”</p>
字体清俊超逸，毫无匠气，是难得一见的由袁寒云作书的瓷器。</p>
显然，这是jdz为袁寒云定制的帽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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