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伯，你快点告诉我，好好的一个村子怎么会被人称为海鬼村呢？”炎旭一走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p>
“这个说来话长……”老伯并没有停下脚步，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却显得格外清晰，“我们的村子本来是个好地方，我祖父那一辈为了逃避战乱和鼠疫，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方安定下来，我们这个夹螺村背靠着山，又面向大海，村子里面的日子一直都过得很不错。但在十多年前，村子里就开始出现奇怪的事情了……”</p>
“村子里面闹鬼了吗？”炎旭马上好奇地问道。</p>
“不，不是在村子里面闹鬼，是在海上闹鬼。大概在……”老伯顿了顿，“大概在十六、七年前吧，村里有一对父子出海打鱼，回来时连打的鱼也不管，一丢下渔船就慌慌张张地跑到村长那里，说他们在打鱼的时候给海鬼上身了，还看到了一个很大的鬼岛。不过我们这个村子一向太平，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村长不相信，所以安慰了几句就打发他们回家了。不过老王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p>
海上的鬼岛？凌小曦的心“怦”地猛跳了一下。难道那对父子所看到的鬼岛就是我们要找的塞木司部落？</p>
“老伯，你有听过海市蜃楼吗？他们看到的会不会只是这种幻像呢？”凌小曦连忙试探地问道。</p>
“呃，不……”老伯拨开了拦在前面的树枝，“虽然我没有见过海市蜃楼，但我也是听说过。不过从老王儿子那里听回来的，肯定不是海市蜃楼。老王父子去了村长那里以后，这件事很快就在村子里面传开了。我们长期在海上打鱼，对这些东西都都很忌讳，所以村里的人都跑到老王家去打听。听老王儿子说，他们的鱼船刚撒下网向前走，突然就觉得有一些看不见的东西从他们的身体里面穿过去……”</p>
老伯说着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好像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哎呀，那个时候还是大夏天，太阳都会把皮肤晒焦，但他们说给那东西穿过时全身冷冰冰的，好像给鬼魂穿过一样，非常难受，然后前面就突然出现了一个海岛。他们说那个岛很大的，根本看不到边，而且岛上的树又高又密，奇形怪状的从来都没有见过。老王吓得脚都软了，赶紧把船转回去，结果鬼魂又穿过他的身体，那个海岛就突然不见了！”</p>
“后来呢？这个海岛还有出现吗？”凌小曦迈过地上被杂草覆盖的树根，继续问道。</p>
“有，还有！其实老王这件事大家开始也是半信半疑，但没过几个月，村里又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老伯说着停了下来，他在一块突出的石块向上一蹬，踩到了上面的路上，回过头说：“你们要小心走，这里陡，踩这里吧……”</p>
“老伯，你不用担心我们，这种路我们走多了！”炎旭说着一蹦就跳了上去，然后拉了凌小曦和珋霏一把，成越也毫不费劲地跟了上来。</p>
“老伯，你快点说吧，又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炎旭催促道。</p>
“呵呵！别急，我会说的。”老伯笑着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老王父子那件事发生没过几个月，我家三叔也发生了一件事。他那天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出海打鱼，结果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家里人都急得团团转。第二天早上，村里人都出海去找他，结果找了一整天也没看到他的船。我们都以为他在海里失踪了，他家里人也哭得死去活来，但是第三天下午，他居然自己回家了。他家里人问他去了哪儿，他只记得自己去了打鱼，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不过他船里面的鱼都已经全部发臭死掉，大家都说他是被海鬼带走了。自那以后，村里不少人在打鱼的时候都看到过这个鬼岛，而且回来后总会病上一场……”</p>
“老伯，那老王父子现在还在村子里吗？”成越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p>
“他们早就搬走了，老王病好了以后他们全家都搬走了。”</p>
“老伯，那其他见到鬼岛的……”</p>
炎旭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珋霏在后面发出“啊”的一声惊叫，凌小曦吓了一跳，连忙扭过头去，却看到她已经倒在成越的怀里了。他们紧紧相依，成越扶着她的手臂，正低头看着她。</p>
凌小曦怔了一下，心里忍不住一阵难受。看到珋霏脸上满是羞涩却幸福的神情，“婼蔓之约”这几个字又蹦进了脑海。她很想逃避，把自己也藏入茂密的绿藤之中，却还是努力地装饰着脸上的面具，忍着痛望向了珋霏。</p>
“珋霏，你没事吧？”</p>
“没事。”</p>
这时成越已经放开手了，但她依然紧站在成越身边，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害羞地低下了头。</p>
“她当然没事——”炎旭没好气地说，“喂，珋霏，你怎么会摔倒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在这种路上都可以翻跟斗的呀！”</p>
“炎旭，你说什么？！”珋霏生气地抬了头。</p>
“好了，炎旭，你不要老是取笑珋霏了。”凌小曦连忙说道，又推了一下炎旭的手臂，“既然珋霏没事，我们还是快点走吧！”</p>
炎旭向成越的方向看了一眼，耸耸肩转过了身，“好吧！老伯，没事了，我们继续走吧！”</p>
凌小曦依然紧紧地跟在炎旭后面，却再也没有办法留意脚下的路了。她恍恍惚惚地走着，脚下被绊了好几次，幸亏最后还是抓着树枝站稳了。</p>
走了一段上坡路，两边的树终于没有那么茂密了，尽管杂草还是毫不客气地侵占着小路，但阳光透过树枝照射下来，路不再那么湿滑了。</p>
凌小曦踩在小石子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不知道自己走在路上的什么地方，只知道炎旭的箩筐不停在她前面摇晃着。</p>
突然，凌小曦好像又绊到了什么又尖又硬的东西，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前冲去，眼看就要扑到炎旭的箩筐上了，腰却被一只手紧紧地搂住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耳边就响起了成越带着笑意的声音：“小曦，你就准备一直这样碰碰撞撞地走路吗？”</p>
凌小曦惊慌地转过头，却看到了成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一股委屈的怒气冲了上来，她连忙挣脱了成越的手，退到了炎旭身边。</p>
这时炎旭也转过身了，他看看凌小曦又看看成越，马上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笑嘻嘻地说：“小曦，你要不要……”</p>
“不要！”凌小曦马上打断他说，“我不要坐你的箩筐！”</p>
炎旭吃吃地笑了起来，“我又怎么敢把你放到箩筐里面呢？我是想问你，你要不要找个人来背你一下？”他说着很快地瞟了成越一眼，然后又向凌小曦挑了挑眉头。</p>
这时老伯也转过身了，他误会了炎旭的意思，笑着说：“小伙子，这扁担还是让我来挑吧，你来背这姑娘。”</p>
“不，”凌小曦尴尬地说，“老伯，你别听他乱说，他就喜欢作弄人，我才不用人背呢！”</p>
成越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炎旭旁边说道：“炎旭，把你的扁担给我吧。你和小曦在后面走，照顾好她。”他又转头望向珋霏，“珋霏，来吧，我们走前面吧！”</p>
“是的，成大哥！”珋霏高兴地答应了一声，经过凌小曦身边的时候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手，“小曦，你慢慢走，小心一点！”又对炎旭做了一个鬼脸，就快步跟上成越了。</p>
看着成越和珋霏的背影慢慢地走在前面的小路上，凌小曦心里面忍不住又一阵难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p>
“炎旭，我们也走吧……”她说着随意地瞥了炎旭一眼，却发现他原来一直在看着自己，古怪的神情就好像正在研究一颗恐龙蛋。</p>
“喂，炎旭，你这样盯着我是什么意思？”凌小曦瞅着他不满地说。</p>
“你们真是莫名其妙，你呢这几天总是躲着大哥，还说什么需要点时间处理，而大哥明知道你故意躲着他，也不主动去找你问个清楚。真不明白你们心里面在想什么。”</p>
“好了，炎旭，你不要再为我们操心了，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p>
“我自己有什么好操心的……”</p>
“怎么不操心？我巴不得你马上就找个喜欢的女孩子，这样你就不用整天盯着我和你大哥了！”</p>
“那容易呀！”炎旭露齿笑了，“小曦你也知道，只要大哥在，女孩子总不会看上我。你快点做我的大嫂，那我不就有机会找个喜欢我的女孩子了吗？”</p>
“又贫嘴了！”凌小曦斜睨着他，他却开心地笑了起来。</p>
为了不再惹麻烦，凌小曦不得不把注意力又集中在前面的路上。沿着山腰走了一段路，从一块爬满绿色叶子的大岩石后面转出来，一片碧蓝无垠的大海突然闪现在眼前，潮湿的海风猛烈地吹来，带着海水特有的盐腥的味道。</p>
“你们看，下面那个村子就是我家夹螺村了！”老伯停了下来，转头指着前面说道。</p>
凌小曦往下眺望，果然和老伯所说的一样，在两座山的山坳之间，坐落着二、三十座泥黄色的平房，两旁的山一直延伸到大海，就好像一把张开的老虎钳一样形成了一个又窄又长的海湾。</p>
他们加快脚步下了山坡，刚经过一片用石头围砌的小菜地，一条大黄狗就“扑哧扑哧”地奔跑过来了。它兴奋地围着老伯摇尾巴，然后又在他们的腿边打转，嗅他们的味道。但大黄狗的热情还是没有把珋霏打动，她似乎很害怕大狗会把鼻子凑到她的裤子上，远远地躲在了成越的身后。</p>
“去，去，回家去！别在这里闹！”老伯拍了拍它的头，它听话地跑到前头去了，开始兴高采烈地为他们领路。</p>
进入村子，凌小曦才发现这个村子异常孤静。</p>
她走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两旁很多泥屋的墙壁因为年久失修而裂开了，房顶上的瓦片也多数残缺不全，有的甚至还露出了光秃秃的梁木。半人高的杂草填满了屋与屋之间的缝隙，把腐朽发黑的木门也遮挡住了，有些木门甚至已经腐烂倒在了地上，高高的杂草毫不费劲地入侵到屋子里。</p>
看到如此荒凉破落的景象，真的很难让人不想起鬼村了。</p>
“老伯，这个村子现在已经没有人住了吗？”成越在前面问道。</p>
“有，还有七、八户像我这样年纪的人还住在这里。自从村子有人看到鬼岛以后，他们就陆陆续续搬走了。后来，看到鬼岛的人搬走了，没看到的也吓跑了，十多年前这个村子就开始慢慢丢弃了。”</p>
“嘿，老伯，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炎旭已经走到凌小曦旁边了，大声问道。</p>
“你看我都一把年纪了。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是这里养大的，还怕什么鬼岛。儿子十年前就要我跟他出去，我也不肯走。俗话说，饮水要思源，落叶要归根，现在留在这里的几户人家都是舍不得这条村子，不想看到这条村子被废弃而守在这里的。”</p>
说话的当儿，他们经过了一座紧闭大门的房子，凌小曦发现这房子前面的空地上居然还晾着一个渔网，连忙问道：“老伯，这是其中的一户人家，对吧？”</p>
“哦，本来是的……”老伯看了房子一眼，叹了口气，“虾淑也是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了，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上两个星期已经给儿子接走了，可能也不回来了。他走了以后，这条村子连我就只剩下十一个人了，也不知道这条村子还能够守住多长时间……”</p>
这时，大黄狗又从前面折了回来，它摇着尾巴围着老伯的脚边走了几步，就撒腿跑到前面屋子旁边不见了。</p>
“老伯，你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那你一定见过鬼岛了，对不对？”炎旭好奇地问道。</p>
老伯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我没有见过鬼岛，但我倒是被海神救过……”</p>
“什么？你被海神救过？”炎旭瞪大了眼睛，“老伯，快说来听听，你是怎么被海神救的？”</p>
“呃……那大概是十二年前的事吧，那天我出海打鱼，早上走的时候天气非常好，所以我就想，难得这么好的天气，不如走远一点可以多打些鱼回来吧。结果把船划了出去没多久，突然就起了风，天一下子沉了下来。我没想到天气会变得这么快，赶紧收网想把船划回来，但还是太迟了，我的船被大风越刮越远。而且当时那个风呀真是好大，我几十年都没有见过那么高的浪，那些浪一个接着一个打过来……”老伯说这举起手比划着，声音也显得有些激动了。</p>
“最后我的船被翻了个底朝天，我掉进了海里，只能死命地抓住锚绳和渔船，我沉到海里面又浮上来，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以为自己就这样完了。后来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海边的草地上，那时风还没有停，大雨把我的眼睛打得几乎都睁不开了。但我突然看到了在海边上有一个背影，身材很高大的，正向着山边那里走去，我擦了擦雨水想再看清楚一些，那个背影就突然不见了，你说这不是海神是什么？”</p>
老伯说到这里，炎旭看了凌小曦一眼，压着声音说道：“小曦，我敢肯定，那个鬼岛就是塞木司部落！你看，连里面的勇士也跑出来了……”</p>
凌小曦点了点头，也低声说：“这条村子是十六、七年前开始见到鬼岛的，看来圣女艾琦可的失踪不但使禁地结界出现了裂口，塞木司部落的结界也一样。”</p>
这时他们经过了一座爬满红丝草的泥砖房子，老伯带着他们从旁边泥泞的路拐了过去，“好了，前面过去就到我家了！”</p>
从泥屋的旁边转出来，一看到眼前的景象，凌小曦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心剧烈地跳动起来。</p>
只见她前方是一条蜿蜒坑洼的黄泥路上，两旁坐落着七、八间斑驳原始的泥砖平房。其中在一道半人高的嵌着碎小发黑的珊瑚碎片的围墙里，有一座黑瓦泥砖的房子上，房子的木窗框和木门都已经因为年月的侵蚀而泛出了黑色，而在窗户的旁边，仍然堆放着一大堆干枯的树枝。院子里面原来晾着鱼干的那几根长竹竿还在，但上面现在却是空荡荡了。</p>
“小曦，你怎么不走呀？”炎旭转过头来问道，这时大狗现在已经等在院子门口，高兴地摇着尾巴了。</p>
但此刻的她就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让双脚无法动弹，她的眼睛仍然无法从眼前的景象中移开。成越转过身，放下扁担走到了她的身边。</p>
“怎么啦？”是老伯的声音。</p>
“没事，我们先走吧！”炎旭两步就走到了老伯旁边，然后不由分说地扯着珋霏一起走进了院子里。</p>
“小曦，怎么了？”成越轻声问道。</p>
凌小曦突然回过神来，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望向了成越，“就是这里，我在诺尼石里面看到的就是这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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