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p>
放在床头的手表发出刺耳的尖叫。</p>
早晨7点。</p>
李元挣扎地把自己撑起来，左手回头按表盘。</p>
“呼……”</p>
从克里斯那里回来以后，他满脑子都是疑点，这让他的思维在夜间变得无比的活跃。</p>
昨晚他没睡好。</p>
这是他住进这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楼下的声音吵得做梦，梦中有很多个声音，不断叫着奇怪的音节，这弄得他现在有点神经衰弱。</p>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镜子前。</p>
里面是一个面容开始衰老的青年人，黑眼圈、法令纹，看着有点肿泡的双眼，黑色的头发乱糟糟，普通的长相，开始长出的胡茬让他看起来很邋遢。</p>
根本不像莫医生口中所言，他比同龄人年轻不少。</p>
这丝毫没有比同龄人年轻的迹象。唯一的迹象，也许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发际线。</p>
镜中的男人很颓废。完全没有任何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也没有应当出现的精气神。</p>
不合理，完全不合理，非常不合理，他怎么就是一个军事机器了？</p>
另外，他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回事？</p>
心烦意乱。</p>
还要上班。</p>
操，更烦了。妈的。</p>
不行，他今天就要辞职。不忍了。</p>
李元还从没看到过这么狼狈的自己。</p>
按下安装在水池边的微型按钮，一个小小的金属块从池水台面升起，飞到他脸颊边，侧面出现一个类似迷你摄像头一样的结构，绕着李元的脸飞了一圈，伸出八只细小的金属臂，给他长满胡子的地方喷上泡沫。</p>
李元从壁橱外挂的储物架上拿出电动牙刷，挤上透明的牙膏，一边刷牙，心中还有点郁闷。</p>
这么看来，那个差点把他炸死的单子也是没所谓报酬可言。</p>
靠，真是白开心，还差点搭上一条小命。</p>
还说可以马上买到车，顺便换一些设备，果然，天底下没有这么轻松能够赚到钱的好事。</p>
飞起来的小金属块开始帮他刮胡子，八支金属臂自己绕着李元的手找着各种角度帮他情节面部，很快，镜子里的李元，看起来精神头好上不少。</p>
接着它自己打开壁橱，掏出小型便携式洗发露，喷在李元头上，趁他一边刷牙的时机一边帮他按摩清洁头发。</p>
在小金属块的伺候下，他感觉方才起床的疲惫感清除许多。</p>
“好了。”</p>
他吐掉嘴里的牙膏，打开右边的淋浴。小金属块飞到淋浴里洗了个澡，把金属臂上的污渍清洁干净。</p>
接着它又飞到挂着毛巾的地方擦干水渍——像一只苍蝇搓手一样。</p>
在李元开始洗澡时，小金属就已经乖乖的回到了它来时的地方。</p>
今天，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提早一个小时到岗，而是徒步踩点到公司。</p>
可控核聚变研究所在二层的城市边缘，沿着那条电子河，一路往前，走到尽头，就能看到一个像小山一样的鼓包。</p>
往常，他会跑过去，美其名曰练体能，其实是为了早点开始工作，希望自己每天的努力都能够换来真金白银。</p>
如果他跑过去的话，只需要40分钟左右。</p>
现在，他慢慢悠悠地晃荡着，调戏街边的电子野狗，像个懒散的青年。</p>
一个快死的人了还上什么班？</p>
有吃有喝有储蓄，干嘛还受那个气？</p>
反正宏川大厦和他签的合同是免费合同，只对违约金有要求。</p>
那真是去他妈的工作，老子不干了！李元心里怒吼。</p>
小山包藏在人工的山丘低下，入口像一个虫洞，大门做得浑圆，外层包裹着一层漫反射磨砂镜面材料，把人造物上生硬色彩反射得像诡异的大车灯。</p>
长长的入口通道做成了倒角的矩形，光滑的曲面无一不在向别人炫耀他们的财富。</p>
灯光也不像普通公司那样，会靠安装单独的电路系统来布置照明设备。</p>
这里的所有建筑材料都是自发光材料，由无害放射性物质“厘”制造而成，这是2078年在水星上找到的新元素，它只会不断吸收空间中的漫反射光线，转化为单纯的能量，在通电状态下，这些能量会以光的形式，重新向外发散。</p>
这一路上，他至少要过五个关卡，消毒、检查证件、核对生物信息、核对声纹信息、核对瞳膜。</p>
接着进入房间，换上特定的白色工作服，穿上保护外套，再穿过一个真空间，才能真正算进到了研究所内。</p>
在进入高达二十几米的大厅之前，他还得把保护服脱下来放回去，才可以在大厅中心树桩似的全息屏上签到。</p>
“不是吧，李副主任，您最近怎么了？”</p>
爱蒙达斯看到李元踩点到达，大跌眼镜。</p>
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扶着自己的膝盖深呼吸了几大口，直起腰，用他冰凉的机械臂往头上抹汗水。</p>
这个世界上仿生材料的开发一直都是缺项，这让那些外接器械义肢的人在人群中十分显眼，爱蒙达斯正如此。</p>
他是个有为青年，打卡屏幕上显示他今年年仅24，却已经是常常能在年终奖颁奖典礼上露脸的人。</p>
“没什么，爱蒙达斯，这半个月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文件吗？我刚从医院里出来。”</p>
李元和爱蒙达斯并肩绕过树状中心筒，走向右边，进入透明的方形隔间，脚底重力感应器和隔间中的生物扫描器械发出冰冷的机械声：</p>
“李元，爱蒙达斯·罗曼，501器械研究所。”</p>
“噢，副主任，我们先别谈那枯燥的工作吧，我听闻您被波及到爆炸案里了。真是太可怕了！”</p>
爱蒙达斯露出典型悲悯的神情：“上帝保佑。”</p>
在他祷告的时候，他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项链正中闪过一波淡淡的金色。</p>
非常细微，常人不易察觉，却被李元敏锐地捕捉到。</p>
随后这股金色顺着项链来到他的脖子后方，从皮肤渗进第一节脊椎，爱蒙达斯再次睁开眼时，双眼的瞳孔上划过一层浅浅的金色薄膜。</p>
嗯？难道是他的错觉吗？</p>
为什么以前从没有发现，他祷告的时候会闪过金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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