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缓慢朝那洞口挪去。</p>
直到如墓葬坑一样的空间呈现在三人眼前。</p>
入口左右便是环形走廊，出口在对面，中间是下沉的坑，至少超过2米深，那些教徒以同样的角度和同样的姿势站在洞中，排成间距相同，中心轴线对其的圆形阵列。</p>
这场景让李元头皮发麻。</p>
他们是睡着了吗？李元把克里斯按在墙边，让他靠稳，自己悄悄地靠近走廊边上，来到坑旁，打量着底下一动不动的教徒。</p>
这些教徒双眼无神，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人的后脑勺，像个木头。</p>
李元伸手在那教徒的眼前挥了挥。</p>
没有反应。</p>
他又来到另一个教徒眼前挥了挥。</p>
还是没有反应。</p>
随后站起来，他向二人摇摇头。</p>
但他又想起了什么，用视界打量这些人。</p>
“这些人，只有脑袋，不……只有一层头皮。”</p>
那些人头下都是钢铁，头部内部也都是钢铁。</p>
也就是说，这些看起来像人的玩意，只有头上一层皮，那眼睛也都是假的。</p>
那扫描仪很快就不行了。蓝光转瞬即逝。</p>
“他们可能都是实验品……”克里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样子缓过来一些。</p>
撒旦干脆走上前，“唰——”一下，把其中一人身上带着的斗篷掀开。</p>
一具浑身都是钢铁、脑袋上套着人皮的躯干出现在三人眼前。</p>
偌大一个坑，这样的钢铁人起码有数百个。</p>
要是他们都活过来……</p>
李元心里默默想象着这些钢人爬出坑的恐怖场面。</p>
这是什么？他依旧在用视界打量着这些钢人。</p>
除了模拟人类的躯干组织外，他明显看到一个突兀的结构，那结构像一个芯片插口，横在这些人的脖后。</p>
他走到撒旦面前那钢人后，伸手去摸那钢人后脑勺上的接口，那接口里空荡荡的。</p>
“这里好像是芯片插槽。”李元说出自己的判断。</p>
“有没有这种可能……这插槽里插的可能是谁的记忆芯片。”克里斯现在看起来正常多了，恢复了自主行动能力。</p>
只见克里斯走过来，说：“我记得，宏川他们旗下有个公司就在研究这种东西，只不过一直没有传出成功的消息。”</p>
“那么……”李元仔细想了想，“有没有这种可能，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想亲自冒险上战场，但我需要一支反应能力和思维能力与我相同的军队，所以，我把自己的思维记忆复制在芯片上，插入这些钢块的脑部，这样就相当于组成了一支由无数个‘我’构成的军队。”</p>
“……靠。”克里斯听到李元的设想，骂出声，“那这也太可怕了，你怎么确认他们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你呢？我是说……如果他们的认知出现了偏差，都把自己当成了‘同个人’，这岂不是……”</p>
“如果真会那样，说不定他们会自相残杀。”一言不发的撒旦皱着眉说出自己的想法。</p>
“但是，如果调试得当，比如，把同一个人的意识驯化成不同的人格，那么……他们也许都会认为自己是个‘人’，而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李元又伸手去戳了戳那钢人的头，“这躯体，看起来比普通人类的强度更高，要做成这样的强度、这样的数量，恐怕不是一朝一夕……”</p>
“如果我2108年的时候就发现有这么个地方存在的话，指不定，这个项目的历史比12年更长久。”李元现在找到了一些眉路。</p>
“有道理。”克里斯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面色红润不少，他说，“我用不了手机，这里的磁场干扰太强了，连拍照都不行。”</p>
“我的也是。”撒旦跟着点点头，“如果没有证据，这里的事情就算告诉了管理层，他们也未必会当真。”</p>
“这些人脸上的面具，和我脸上这个看着差距挺大。”李元伸手去捏了捏那些冰冷的死皮，传来一股硅胶感。</p>
“你脸上的那个可是纳米级的。”克里斯想起自己看的材料，“这些人脸上的是硅胶，得有个1厚。”</p>
撒旦正沉默地将他掀开的斗篷还原。</p>
刚想说什么，李元视界范围边缘出现了一行人，他们又扛着一个从远方的甬道里朝着这“墓坑”走来。</p>
他们又扛着两个担架，这次，上面明显是活人，只不过他们被包裹成了“木乃伊”，被牢牢捆在担架上，其中一个人还在挣扎。</p>
“来人了。”他低声提醒。</p>
可这下能躲到哪去？现在出去恐怕也会闹出很大动静，出口道路外的情况李元目前也探测不到。</p>
这些拖地的大斗篷……</p>
三人对视一眼，动作极快，迅速藏进坑中，蹲着在机械军团的斗篷之下。</p>
“哒、哒、哒。”教徒整齐的脚步声从通道中传来。</p>
直到这时，李元才看清，这些所谓的“教徒”，也都是钢人！</p>
刚刚太远了，他根本无法分辨出这些人的身体结构，现在，他看到几个钢人端着两个活人走了出来，而那些钢人的脑后，赫然都插着一块芯片，芯片的边缘和卡槽的边缘在那些人接近李元藏身之处时，在他的视界里展现得一清二楚！</p>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已经开始能够将意识或记忆上载到芯片里了吗？</p>
李元陷入沉思。</p>
这些钢人完全没有任何表情，步伐整齐划一，说不定他们脑子里的可能是通用芯片？</p>
但若真是如此，他们为何看起来行为模式一点都不像蛋子机器人，而像活生生的人？</p>
那么，他们脑子里那块芯片写的又是谁的意识？</p>
就在李元以为那行人要离开的时候，末尾的一个教徒忽然停下脚步。</p>
转头就朝克里斯躲藏的位置走去。</p>
克里斯躲在方才被撒旦挪开过斗篷的钢人旁，在矿坑最边上，现在蹲在墙角。</p>
只见，那人目露凶光，冲着那帽檐有些别扭的钢人直直走去，盯着那钢人狠狠打量一番，伸手就扯开斗篷。</p>
幸好克里斯躲在旁边，不然这下要被发现了！</p>
“怎么了？45号？”队列停下，为首的队长朝坑洞走来，说话的声音十分机械，“有什么异样吗？”</p>
“没什么，1号，我刚刚以为这里有人，斗篷位置不太对劲。”45号阴恻恻的说。</p>
“哦？”1号听闻立刻起了疑心，加快脚步，站在坑洞边上。</p>
紧接着，1号随机选择着坑洞中间的位置，用权杖掀开斗篷，不断有钢人的身躯露出来。</p>
“！”三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甚至克里斯都准备好掏枪了。</p>
就在1号扯掉第19个的时候，他停下了，他的权杖已经来到了克里斯头顶。</p>
李元的双手已经摸向刀把。</p>
“唔……”45号挠了挠下巴，“也许是看错了。”</p>
但1号还是猛地将那斗篷一掀。</p>
“！”克里斯止不住抖了一下。</p>
只见那斗篷挂在钢人的肩膀上，垂了下来，刚好再次遮住了蹲着的克里斯，微微露出来一个像小墩一般的形状。</p>
幸运的是，克里斯蹲在墙根，二人从上望下去，看不到墙角。只能看到被掀开的钢人。</p>
克里斯简直要吓傻了。</p>
见状，李元克制住了拔刀的冲动。</p>
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还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p>
“告诉36号，让他们加强戒备，也许你的感觉没有出错，45号。”1号的眼神十分阴冷，视线朝着密密麻麻的人头扫去，在确认所有斗篷下的人头形状都一致后，冷哼一声转头离去。</p>
“走吧，别管那些失败品了，45号。”</p>
不过，45号并没有马上离开，还在打量着方才他掀开的钢人，往前又走了两步，看到堆在墙角的一坨布料后，才转身。</p>
其实他看到的是克里斯的膝盖，只不过堆叠的布料搭在上面看起来像拱起的小丘。</p>
李元被45号这一举动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握着刀的手紧了紧。</p>
幸好，那45号看着有些笨拙，已经转身离开。</p>
“呼……”李元低低地吐出一口浊气。</p>
差点。他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p>
而克里斯和撒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逃过一劫。</p>
在确认那些人离开75范围以外后，李元轻轻从钢人脚下站起身。</p>
听到动静，另外两人也从中露面。</p>
“我的妈呀……你们不知道刚刚……”克里斯一把把落在他头上的兜帽掀开，惊魂未定，正大喘气，他瞪大的双眼盯着前方有些失神，愣愣地说，声音还有些颤抖。</p>
“我看到了。”李元安慰着他说，“没事就好。”</p>
克里斯双手扶着身后的石壁缓缓站起来，他的双腿肉眼可见地正在发抖，他起身后，重重地咽下一口唾沫。</p>
“妈的，太吓人了。”克里斯眨巴着眼睛，抹了把汗。</p>
“走吧，小警探。”见他那样，撒旦却觉得有些好笑。</p>
李元绕至克里斯头上，向他伸出手，一把把他拉上环路，克里斯的手上一层薄薄的汗水，甚至抓着李元的时候还有点打滑。</p>
“接下来必须要万分小心。刚才那些人，都是这些钢块。”李元对克里斯说。</p>
“啊？”克里斯大惊，“可是，他们说话的时候明明这么的像个真人。”</p>
“嗯，他们脑后都插着芯片，说明……”李元没再说下去。</p>
他们方才的假设已经成真了。</p>
不仅如此，排除可能出现的破损或报废那些意外情况，至少现已经投入使用的芯片钢人至少已经高达45个。</p>
这很是棘手，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在暗河见过钢人，顶多有些人看起来像教徒罢了。</p>
而这些钢人也不知道是何时被唤醒的，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将会是一只庞大的钢人军队。</p>
这些钢人，看起来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方才那两人的性格已经表现出了一些差异，但给人的感觉却很相似，说不定真像李元所假设的那样，一直躲在暗处的这些人，已经掌握了储存意识、驯化ai性格的基本能力。</p>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p>
沿着环形边廊往出口走去，昏暗的通道里又闪起感应灯，只不过，这通道里的感应灯更弱了，没闪几下又变回一片漆黑。</p>
磁场变强了。</p>
这通道还在向下延伸，至少长达百米。</p>
越到出口，道路便越来越宽，远方传来了昏暗的亮光。</p>
见到那出口的亮光，离出口处还有十几米的三人立刻停住，卡在通道里进退两难，如果这样贸然出去，必然会被发现。</p>
“守卫。”李元在撒旦耳边耳语，“左右各一个，在靠近出口1的地方，左右两边是沿着墙壁往上走的楼梯，有高大概13这样的扶手，石头做的。这里……好像……是一个城堡。”</p>
视界里出现的画面让李元大为震撼，他强行压低自己的声音，告诉两人信息，生怕惊扰了前方的守卫。</p>
三人大气不敢出。</p>
“你先呆在这？”李元回头问克里斯，只见他点点头，他的脸色更白了一些。</p>
看来他很不适应这里的环境，这里越发炎热，空气中充满腐败又恶臭的气息。</p>
“左右每条楼梯上各五个守卫，中间凹进去，里面好像装着一池岩浆，右边看起来是住宅，沿着台阶往上建，我们正北面貌似建了一个教堂。中间好像是仓库或者广场一类的玩意。左边上去看样子是实验室，可能跟刚刚向上那条路连通。东北和正东方向两个通道，一条向上，一条向下。正西边也有一个通道，向下，坡度很大。里面最长直径应该也有个50。”</p>
他凑到撒旦跟前耳语。</p>
“站岗还是轮班？”</p>
“站岗。”</p>
“不好办。”</p>
李元仔细打量着，继续悄声说着，“左边第一个守卫下方看起来是个肢体坑，里面乱七八糟，坑里起码有5多深，再往上就是楼梯，经过一个开放实验室，接到西南入口，西南入口向上，很多人在抬着担架往那边去。沿着楼梯继续往前走有一个岔路，一条向上去住宅区，一条向下接西边出口。”</p>
“右边只有一条长阶梯通向楼上，接那片住宅，整个东北部看起来都是住宅，大概5层，沿着楼梯去教堂的路中间还有个向上的路口，看方位不知道通向哪，有可能是刚刚右边的通道。”</p>
“右边人多？”</p>
“挺多。”</p>
“左边呢？”</p>
“不少。”</p>
“掩体只有扶手？”</p>
李元点点头，说：“对，看起来石头砌的，很古老。”</p>
“视野？”</p>
“除了居民区，通透。”</p>
“现在几点？”李元盯着那矿洞的内部结构，陷入沉思。</p>
“快傍晚。”</p>
“他们可能不会轮班，这些人脑后都插着芯片。”</p>
“都？”</p>
“嗯，都。”</p>
“总数？”</p>
“三百多个。”</p>
撒旦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克里斯，悄言：“把这家伙当诱饵算了？”</p>
“不，他估计一露面就会死。”李元也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沉重的克里斯，他正朝二人露出祈求的神情，疯狂摇头。</p>
“要有个方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然我们走不了，何况我们还不知道哪条路是朝外的出口。”</p>
“我来。”李元下定决心。</p>
“你？”撒旦一脸诧异。</p>
“嗯，我不怕，你们不一样。”李元低头想着对策，“我往右边，直接冲去教堂，他们估计会马上冲我来，你们找机会去左边，我们在西边入口汇合。”</p>
“……”撒旦有些气，“找机会全杀了算了。”</p>
“我怕打草惊蛇。”</p>
李元并非不想杀，但如果他们马上造成大量的伤亡，恐怕会立刻遭到幕后黑手的反扑。</p>
“你直接冲进去不会打草惊蛇？”撒旦瞪着他，“你这样冲进去，你现在这张脸也会被记住。”</p>
“这里干扰很强，他们留不下证据。”</p>
“那都处理掉得了，反正这里的磁场强到连拍照都不行，你还怕留下什么证据？”</p>
二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p>
“火力够吗？”</p>
“一边打一边抢吧。”撒旦叹了口气，“这家伙先留在这。”</p>
克里斯无奈地点点头，他现在又开始头晕了，他胃里已经没任何东西可吐，只能用手捂着嘴默默地干呕。</p>
也许这才是唯一的解决方案。</p>
“谁左谁右？”李元问。</p>
只见撒旦伸出了拳头，低语：“剪刀石头布。赢左输右。”</p>
两人一起挥着拳头，悄声念：</p>
“3、2、1。”</p>
撒旦左，李元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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