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荒诞的记忆——</p>
黑暗的世界如浓墨般将他侵袭殆尽。</p>
“咕噜……”</p>
他从水中睁开双眼，水奔涌着涌入他的鼻腔和口腔，他在水里止不住地咳嗽，想要起身时，脖后却有只大手按着他。</p>
如鲤鱼打挺一般，腰腹收紧，猛地朝后弹起，他的双手在此时挣脱了束缚。</p>
下意识挥拳。</p>
“啪！”</p>
赫默捂着下颚摔在地上。</p>
“抓住他！”</p>
他想起来了，这是那天游泳课下课后，他们堵在更衣室门口，给他的后脑来了一棒槌。</p>
为什么连扫地和清洁的后勤员工都没有？</p>
硕大的室内泳池里空荡荡，回响着赫默愤怒的嗓音。</p>
篮球队队长和橄榄球队长两个人如壮牛般冲过来，试图抱住他。</p>
可他们伸手那刻，却未曾想，李元如四两拨千斤般，以隔山打牛之势，双手间一抓、一拨、一推就将二人力道卸了大半。</p>
两人身体失衡摔在地上，满脑子莫名其妙。</p>
“刚怎么了？”篮球队长大卫一头雾水地问。</p>
而乔巴，更是被大卫的体重压得眼冒金星，此时头晕脑胀的，全然没有思考能力。</p>
李元鼻间还满是游泳池水那消毒剂的气味，止不住地咳嗽，他脑袋后遭闷棍的位置还疼痛不已，现在看什么都有些重影。</p>
“妈的，你们愣着干什么！说好的！给他扒光了泼满油漆丢操场上！”一旁的赫默捂着脸站起来，呵斥着周围那些愣怔的小弟们。</p>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他们一个又一个，如鸡蛋一样，被李元一拳又一拳打进水池中。</p>
“赫默。”</p>
这次，是不知道第几次了，赫默这帮人，只要找到机会就给他找麻烦，前几次光明正大的打不过，这次玩阴的。</p>
“你说你是不是他妈的闲得慌。”李元冷冷地盯着他，“是游戏不好玩还是篮球没意思？你费尽心思整我干嘛？”</p>
“哼，你让我洋相百出，你也别好过！”那张英俊的脸此时扭曲不已。</p>
“傻逼，你别来找我麻烦不就好好的。”李元冷笑。</p>
“你等着！不把你弄到身败名裂，我决不罢休！不这样，缪丝永远不可能和我在一起，她的心永远在你身上！”</p>
“关她什么事？”</p>
看来这家伙，是爱而不得，将怨气往他头上撒了。李元心中充满鄙夷。</p>
“呵？我对她这么好，给她送这送那，还不如你看她一眼，贱，女人真他妈贱！”赫默越说越狰狞，那双眼通红，满脸写着不甘，“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我毁不了你，但能毁她，哈哈哈哈哈！”</p>
“我警告你，别打她歪主意！”李元听到赫默的话，顿时火冒三丈。</p>
“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将她拖进深渊，把她当成我养的电子狗一样耍！”</p>
“草！”</p>
怒火攻心，李元如子弹般冲到赫默眼前，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接连重拳把他按在地上爆捶。</p>
这时，下一堂课的老师打开了游泳馆大门，见势不好，赶紧呼喊人手过来帮忙，连滚带爬地跑上来将二人拉开。</p>
赫默那张脸现在如肿胀的包子。</p>
这还是李元担心闹出人命，已经手下留情的结果，如果他不留手，恐怕刚刚就会抓着赫默的脑袋按泳池边上全力砸。</p>
就像对待暗河里的那些人一样。</p>
那些被他打下池子里的喽啰正奋力爬上来，想要解救他们的大哥。</p>
穿着泳衣来上课的少男少女们见状被吓得愣在门口。</p>
“李元！”</p>
缪丝冲上前来，神色焦急。</p>
“你没事吧！”她明媚的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双手抓在李元的手肘上，止不住打量的目光，“我听小苏和克拉拉她们说赫默最近都在针对你，是吗？”</p>
李元看着她焦急的样子笑起来。</p>
她四下打量那些被打得像落水狗一样的男生们时，终于找到地上奄奄一息的赫默。</p>
可缪丝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老师打断了她。</p>
校医和护士的速度还算快，匆匆赶来查探那些人的伤势。</p>
“好了，你，叫李元是吧？跟我去校长室，这是恶性事件！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其他同学原地训练！”</p>
正当缪丝想跟上去时，老师转头指着缪丝，毫不客气地说：“你也是，原地训练！”</p>
“缪丝，缪丝。”</p>
周围的女生围上来。</p>
“你认识他吗？他叫什么！他好帅！下次能不能叫他去联谊派队啊，怎么从来没见过他？”</p>
“对啊对啊，他好像很厉害，居然把赫默这家伙打成猪头了。”</p>
“哦，我的王子赫默，居然这么惨。”</p>
“你看着一点也不伤心？”</p>
“因为我有新的王子了。”</p>
“他身材好棒，我的天，好像个军人一样！”</p>
“他是拳击手吗？是不是学过格斗？缪丝，你怎么认识他的啊？”</p>
“听说他和你有过一段是真的吗？”</p>
“哎，他各方面怎么样啊！我也想和他试试！”</p>
她们七嘴八舌地围在缪丝身边，弄得她心烦意乱。</p>
“你别想了萝拉！我们还没分呢，只是冷战。”缪丝情急之下开口，周围的吵闹声顿时安静了。</p>
但马上又重新沸腾。</p>
“你们真在一起了啊？”</p>
“为什么冷战啊？闹矛盾了吗？”</p>
“是不是他不喜欢你啊？还是有别人了？”</p>
“喜欢他的人肯定很多吧，你不会被绿了吧？”</p>
“哎，我不介意和你们一起亲密无间。”</p>
“哇！你在说什么！现在不是闭塞纪元了！这样是不可以的！”</p>
“有什么不可以？闭塞纪元里还有五角恋呢？”</p>
“哎对哎，我好像听说过，上次那个社会关系课上好像就有这个案例，那五个人都是双性恋，然后发展多边恋爱关系，而且，而且，他们居然相处得像个家庭一样！”</p>
“你没搞错吧？怎么可能？”</p>
“是真的！不信你去查查新闻，好像在2021年呢，当时还没有虚幻阁，他们是用什么……脸书！还把关系的发展发在脸书上了，现在那些数据库都在虚幻阁里能查得到！”</p>
“真的假的？我不信！”</p>
缪丝被这群少女问得满面通红，无奈不已，她现在只想溜出去看看李元到底怎么了，地上这些人她才不想管呢，更别说什么赫默。</p>
此时，老师和李元还没走，刚才，这男老师接到了一通电话，现在正对着空气点头哈腰的。</p>
李元把少女们的话听了个遍。</p>
冷战吗？他以为他和缪丝的关系早就结束了。</p>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吗？</p>
喜欢归喜欢，但他始终觉得二人属实差距太大，丝毫没有未来。</p>
他还是别耽误别人吧。</p>
喜欢这种事，总是如此自私而放肆，但他能忍住，理智告诉他要忍住，埋在心里就好。</p>
也许需要找个时机和她摊牌。</p>
他们俩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和任何旁人都无关，仅关乎她未来的发展。</p>
“走！”男老师冲他低声呵斥着，打断了李元的思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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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室。</p>
校长那张严肃刻板的脸上写着不悦，头发打理得整齐又光洁，纤瘦的身形板直，她跟旁还坐着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p>
那男人夹着一只电子烟，嘴里云雾缭绕，此时正窝在沙发里喝酒。</p>
“嘭。”身后那老师不快地合上门，将三人隔绝在屋内。</p>
“哦，你就是，李元，对吧？”男人礼貌地站起，笑着冲他摇着手里的威士忌，“上好的货，三层以下的人都喝不到，要不要来一口？”</p>
李元心中鄙夷，那不过是暗河里最普通的一支金宾，竟让这些上流人士当成稀有物品炫耀。</p>
接着他摇摇头，表示没兴趣。</p>
“哎，忘了自我介绍了。”男人把那支装着金色液体的玻璃瓶放在校长面前，夹着烟走向李元，“你好，我是赫默的父亲，你可以叫我乔治。”</p>
“您好，乔治先生。”</p>
讨厌归讨厌，该有的礼貌不能少，不然得落了口舌。</p>
两人双手握在一块，却暗中角力。</p>
“栖一女士给我看了你在学校中的录像。”乔治又慢悠悠地窝回沙发里，“你好像在格斗方面受到不少的训练，体能也不错，对吗？”</p>
他不是来找李元麻烦的？李元眼神晦暗不明。</p>
“也许吧，先生。”</p>
“你有没有想法，来我们拳队当教练？你的拳法很精湛，毫无破绽。”</p>
李元暗下皱眉，妈的，打几个校园霸凌者还能看出精湛来？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行家还是钓他鱼。</p>
“廖赞了，先生，我只是会挥拳而已。”</p>
“我是认真的。”乔治的神情在烟雾里看不清，“虽然我把赫默放到二层的学校上课，本意在于锻炼锻炼他的心性，这小子在四层娇生惯养，总是需要历练历练，你这次给他很好的上了一课。”</p>
到正题了，终于。李元不做声。</p>
“不过，我们四层那些人，娱乐里总是缺点刺激感，如果你能帮我们训练出更好的拳手，我可以替你安排上去的手续，包括你的家人，母亲，对吗？”</p>
这算是威胁还是交易？李元眯着眼。</p>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代价是什么？</p>
“我恐怕没有什么精力做这件事，我学业很差，若不是栖一教授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这学期我恐怕就得退学了。”</p>
“确实，乔治，我认为，让未成年学生过早接触社会是件不太妥当的事情。”栖一顺着话茬帮李元婉拒，她知道乔治来历不小，可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学生白白当了奴隶。</p>
她多少对乔治的公司有点耳闻。</p>
“嗷，那真是太可惜了。不如这样……”乔治并不打算放弃，“你把我儿子打进医院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p>
来了，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李元心里冷笑。</p>
“我听说你似乎在一层混得风生水起？”</p>
这一句疑问让李元心中警铃大作，妈的，不会让他发现暗河的存在了吧？</p>
“这话说得偏颇了先生，一层是我生长的地方，我自然会对那里更熟悉一点。”</p>
“嗷……这样啊，那你，肯定是还不起医药费的吧？”乔治笑起来，让他头皮发麻。</p>
他还得起，但是，对于已经开始推行分子铜的暗河来说，他现在要是马上用分子铜换出大量的现钞，支付赫默的医药费，他这么一个没有工作的未成年肯定会遭到怀疑，但是如果他不给，他母亲估计就要承受巨大的压力。</p>
怎么办？</p>
墙上的时间在流逝，2105年9月16日。</p>
电子针一秒一秒地跳动着。</p>
“我会尽力还上医药费的，先生，这是我的责任。”</p>
“如果，你来我这打工，恐怕很快就能还上。”乔治见状，胸有成竹的吸了口手里那根金属棍，他似乎笃定这种未经世事的少年会接受这种诱人的条件，接着他又抛出另一个提议，“至少，能让你那个辛苦的母亲少吃点苦头。”</p>
“我恐怕得拒绝您好的好意，先生。”李元却很坚决。</p>
他对上层人那些合同完全不了解，他绝对不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签署一份所谓的“打工还医药费”的合约。</p>
“不如这样，李，我看出你很有运动天赋，不如，你去教体科当助教，就当是勤工俭学，前提是不能够占用学习时间。”栖一双手重重地按在桌面上，站起，“乔治，学校的学生打架是我管教不当，如果可以的话，不如由我来承担这个责任，我可以先替他垫付赫默的医药费，这样他只需要在学校按工时工作就行。”</p>
李元朝栖一投去感激的目光。</p>
“嗷，那真是太可惜了。”乔治手一摊，起身走到门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补充，“如果，你毕业了对这方面还有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别见怪，我知道这年头大家都喜欢用电子的，可我不一样，我就爱纸质的东西。”</p>
那张磨砂的卡纸相当厚重，外层镶着一圈半透明的绿色晶体，中间是橘色，上边用白字印着乔治的大名、公司地址、联系方式。</p>
“谢谢先生厚爱，再见。”</p>
这世界就是这样，尽管你讨厌他，厌恶他，但你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会被当成不得体的混混或者不上台面的什么人，就算他打了你一巴掌，你还得谢谢他。</p>
李元捏着纸片，心中很是不快。</p>
不过，这上面的晶体倒是很漂亮，回头得问问老大这是什么。</p>
校长室内，两人静静地看着窗下，乔治走过操场，在一票保镖的簇拥间登上飞车，周围围了不少学生。</p>
栖一长舒了一口气。</p>
“你说你，能不能老实一点。”栖一责怪他，“怎么闹到赫默头上去了。”</p>
“这不是我的本意，栖一教授。”</p>
“好吧，既然事已至此，从今天开始，你得去教体科报道了，我会跟他们联系的，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当助教，我可以免去记你大过的追责。”栖一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看她那神情，恐怕是医药费只多不少。</p>
“明白了，谢谢教授。”</p>
说完，李元正想离开。</p>
“等会，你和缪丝又是怎么一回事？听说你和赫默最近总是因为她闹矛盾？”</p>
“不关她的事，教授，个人恩怨。”</p>
“好吧，记住了，适可而止，别再闹大了。”</p>
“这不由我说了算，得看赫默怎么想，毕竟不是我起头。”</p>
“我会去找他单独谈谈的，别忘了，你和他不一样，不管怎样，你是要升学的，他可以不管不顾，不代表你不行，他的家族你也看到了，他们有将你置于死地的权利。”</p>
哼。李元将脸藏在阴影里冷哼，指不定谁把谁弄死。</p>
“知道了，教授，我先去报道。”</p>
“去吧。”</p>
可他一开门，就看缪丝那颗小脑袋藏在楼梯口打量着这边，她身后还跟着一堆少女的脑袋。</p>
“出来了，出来了。”那些少女低语。</p>
李元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径直往教体科走去。</p>
“快去，快去。”她们推搡着缪丝。</p>
“咳！”缪丝踉跄中冲到李元面前，脸上多了些不自然的红晕，也许是尴尬，也许是害羞。</p>
“怎么了？”</p>
想抱，她好可爱。</p>
“唔……”她神情闪烁，朝远方的姐妹们求助。</p>
那些少女正朝她比着夸张的嘴型。</p>
“额，那个！周末联谊派对你来吗？”</p>
周末？李元想着，指不定他可能得帮教体科做事。</p>
“不一定，可能吧。什么时候？”</p>
“周日晚上！就在体育馆旁边！”缪丝的眼睛亮晶晶的。</p>
“我尽量，没什么事的话。”</p>
要忍住。</p>
这时，另一个少女冲下楼梯，推开缪丝，冲李元大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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