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只能于黑暗中，在惯性中，沿着力的方向划向时间的方向，却进入三维的反面，进入物理的反面，进入生物死寂后的世界。</p>
冯百在黑暗中陷入癫狂。</p>
引力波是他唯一的朋友。</p>
引力波向他讲述他所处的时空状态，向他描述三维空间的模样，告诉他何谓虚无，何谓物质，何谓粒子，何谓能级。</p>
那是独属于记叙者的能力，描述并记录周围从围观到宏观的物质状态。</p>
什么可以吃，什么能够成为能量，什么能够让他继续前行，什么将在前方成为阻挡他前行的障碍。</p>
周身被引力波包裹，他成为不死不灭之人。</p>
成为能级，成为能量。为人的意识的存在，他的肉体已经毁灭。</p>
抛弃了忒修斯之船，抛弃了船身，他肩负着意识的本身存在，组成了量子云的冯百，在逆三维的物理法则中持续地朝前行径。</p>
能级和维续着黑洞持续变为奇点的能量推着他走向更黑暗的深处。</p>
但，这时，冯百感受到了虚无于绝望。</p>
引力波正在消散。</p>
空间的涟漪正在消散。</p>
原本波涛汹涌的时空正在变成一滩死水，变成宁静的枯海。</p>
他的绝望也即将成为一滩泥沼，独属于虚无的泥沼，连能量也无法抗拒虚无的深渊。</p>
它们终将消散，进入湮灭。</p>
但此刻，绝望却成为了希望。</p>
冯百知道了一个关键问题。</p>
他即将突破临界。</p>
但迎接他的并非光明，而是持续的黑暗。</p>
那是镜像的黑暗。</p>
需要持续经历临界，持续撑过无尽的黑暗，他才能看到未知的未来。</p>
未来是什么的？冯百似乎意识到了未来的存在。</p>
他隐约看见了逆流着存在的三维时空，可他却无法伸手干预时空。</p>
因为他没有手，只有仅存的逃过湮灭的量子们，沿着惯性的方向和时间的方向持续前行。</p>
那是过去吗？那不是过去。</p>
是镜像吗？那不是真正的镜像。</p>
那是冯百作为人类理解内的镜像，他以为他看到了镜中的世界，可实际上，他大错特错，冯百大错特错。</p>
他终于意识到，他走到了镜子的背面。</p>
路过了自己的一生。</p>
他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了倒叙的自己的一生。</p>
他看到自己是如何在飞船中死去，在黑暗中腐烂；看到自己如何一字一码的记录所有的他所路过的信息，如何用引力波观测时空的状态；看到自己是如何打开飞船的时空观测面板，去观测其他时间线上的自己，时而疯癫的捧腹大笑，又时而悲伤沮丧的大哭，自己与自己一起暴怒，也共处嫉妒的境地；看到自己是如何与空中那李元真实存在的幽灵聊天，看到他是如何惊讶地发现时间线的混乱。</p>
最后，那便是他成为记叙者的一生的倒叙。</p>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归为零点的时刻，时间依旧存续，三维世界还在倒叙。</p>
他的上一世竟然在他眼前展开。</p>
不，确切的说，是他递归的，走向递归的上一世的倒叙。</p>
他忽然深刻的理解了他自己曾说过的某句话的真实含义：</p>
李元，我的未来，是你的过去。</p>
女婿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