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乌云散去，土山之上轰隆隆的巨响也停下来了，但心头的阴影依然笼罩。
历时半天，由流民们合力粗糙堆砌起来的土山，解构松散，地质松软，经大雨一灌溉，虽然不至于立刻出现垮塌，但比垮塌更恐怖的事情呈现在土山之下的流民面前。
这一刻，数十万流民，同时屏住呼吸，恐慌蒙住了双眼，心里的支柱骤然垮塌！
这不是真的！
这是一座通体鲜红鲜红的土山，这座由他们亲手堆砌起来的土山已经是通体赤色，随着雨水肆意的流畅，松软的土山之上还有鲜血汩汩不停的冒出来。
他们的战神败了？名震天下的马孟起败了？刚才雷声响彻天穹，闪电连接天地的声势竟然败了？
不可思议！绝对不可能！绝对不敢相信！
惊惧的流民们，压抑着心头的恐慌，费劲全身的力量，扭转脖子回望对面城头，那里欢呼声阵阵！那里的城头仍然兵卒屹立，搭在城垛之上冰冷的箭簇依然散发寒光，飘扬的旗帜依然风光无限。
对面的城池会不会在下一刻大开城门，掩杀过来？
绝望如潮水般，毫不费力冲垮了每个人的心防……
这一刻，他们该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呢？
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在即将来到的灾难面前，毫无自主的看法，满心的错愕、焦躁、恐慌，却不敢乱动……
流民们一贯的软弱、懦弱性子在这一刻呈现的一览无遗。没人组织的他们，只是任由宰割的羔羊。
但身为流民首领之一的姬孝却知道，这只不过是表象而已，恐慌压抑的流民只需要一个引子，就会彻底爆发出来！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这一刻，因为前夜马超森然的眼光，还有叔父郑重的警告，姬孝心底压抑的那股害怕，这瞬间腾然爆发为仇恨！转瞬间，血色充盈双眼，粗重的呼吸音冲破喉腔！
下一刻，仇恨又转化为前所未有的激动！
参加过黄巾，行过军伍的姬孝，很肯定的判断，这是他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把握住了，荣华富贵滚滚而来！
姬孝脑海深处疯狂旋转起来：现在马超许久没露面，肯定玩完！但是在土山之上，只不过是马超军中少量的士兵而已！
就在他们前方，马超军营之处，还有那数万精兵！还有那堆积的粮草！更重要，有那武装数万人的军械！
有了这些，纵横天下的资本不就有了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想到这里，激动的心情如潮般将他所有的理智淹没，将他老成持重叔父的叮嘱也抛在脑后！
于是他，在身旁叔父的惊愕眼神之下，独自寻了一块比较高的石头，站了上去。
这一站，俯视万民，一览无余，将数十万民众的心思看得透彻，他的心思越发汹涌起来！
他振臂一呼：“诸侯乱战，百姓为刍狗！这一刻，我们只能沦为羔羊吗？任凭城内冲出的士卒斩杀吗？不！能在乱世活到现在，我们都是上天庇护的宠儿！羔羊并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我们要当豹狼！才能在这种乱世中活下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数十万众民众恐慌迷茫之时，只言片语就能点燃他们心中的热血！
“我们要当豹狼活下去！”老奸巨猾的姬涛，并不觉得自家的侄儿莽撞，反而同样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他第一个呼应自家侄儿。
“我们要当豹狼活下去！”
“活下去！我们要活下去！”
……
山呼海啸的高呼声之中，夹着百姓们最淳朴的愿望！活下去！多活一天！多看这世间一眼！是他们心底最渴望的诉求。
姬孝这句口号将流民们最心底的诉求激活起来，立时数十万软弱的流民如沸油之中泼入一杯凉水，轰的炸锅了！
这一刻，姬孝就是主角！
数十万众之前的主角！熊熊烈火衬托中的主角！万众瞩目！
原来这种滋味是这么美妙？姬孝按下心头激动的喜悦，伸手前指，目标马超军大营：“那里是带我们前来的马超大营！所谓的凉州战神，实乃庶子一个！鼓动我们数十万百姓前来听他驱使！又挖坑，又堆山！但，这一切换来却是他的失败！他的无能，难道要连累我等无辜百姓去死吗？不！我们要当豹狼，席卷他的军营，获取军械武装自己！”
……冲击森严的军营？马超军那凶悍的军士，流民们都看在眼里，手无寸铁的他们敢冲击过去吗？这样岂不是死得更快吗？
上一刻，还汹涌无比的流民们，这下竟然哑火了！
到了紧要关头，谁也不傻！
“我们要当豹狼！武装自己！”
“兄弟们！是等着虎策府的人马从城中冲出来，原地等死？还是冲出去博条活命？路是自己闯出来的！”
“冲出去，武装自己，博得活路！”
……
姬涛老而弥坚，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火种彻底将热潮点燃！他毅然带着手下的亲信部众，呐喊着口号，径直往马超军中冲过去！
他看出来侄儿的野心！他心中一叹，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有几时可活呢？若能成全姬孝成为一方霸主，虽死也无憾！
姬涛在流民当中经营数十年，凭借上古皇朝后裔的身份，混得风生水起，威望隆重！
他一带头往外冲，顿时就激起万千流民的呼应，皆狂嚎着口号，往外冲去！
在这一刻，姬孝的目的达到了！
在这一片空间，被雨水浸润过的泥土也被掀得沸沸扬扬，数十万流民歇斯底里呼喊着他们自己也不明白的口号，对准马超军营地呼啸着冲过去！
数十万脚步共同迈动，轰隆轰隆的踏步声！整个地面都被擂动！他们身后那座暗红色的土山，索索颤抖着，时不时掉出泥块下来。
好一个天翻地覆！
马超军营之前，守卫在栅栏之前的士卒们，早因为战局的变化，心神不定！
土山上的变化，也收入他们的眼睑之中，对战场的变化，他们也有所了解！
他们此时心底正在为自家少将军激励打气！他们始终不能接受他们崇敬的战神，竟然殒命土山之上！
军营当中，留守的数万将士的心情也是如此！他们心目中的战神竟然战败了？这种结局让他们实在不能接受！
但是这时，他们没盼来心目中的战神，却盼来疯狂如同癫子一般的流民！天上的乌云散去，土山之上轰隆隆的巨响也停下来了，但心头的阴影依然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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