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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九.新仇(二)(1 / 2)

一堂哀泣之中,覃楠兮由国公府的下人引着,端端正正的如仪祭奠。礼毕,直到退至堂侧,才见正木然谢礼如仪的司徒翀。

许是跪得太久,司徒翀起身时险些扑倒。一向瘦弱的他,此时裹在麻衣重孝中,更单薄苍白的像一支深秋的草兰,葳蕤无存,光华散尽。

覃楠兮见他如此,只觉鼻翼酸涩,迎到他面前,裣衽盈盈拜下,借颔首之际掩去了眼中的心疼和怜惜。

司徒翀却浑然无觉,只如人偶一般,周周到到的相对长揖,直到起身望向覃楠兮时,他空蒙的眸子里,才终于聚起一点微弱的光芒。许久,才低哀哀的道了声:“有劳大嫂了。”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覃楠兮不觉又一阵揪心,强忍住泪意,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是方才才得知了消息,请,请......你节哀!只是,怎会如此突然?那边府里是日日都有太医署医官来报,说是老夫人病势平稳。昨日上晌,他们还遣人来报安,可怎么会这么突然就……”

司徒翀只无动于衷的听着,红肿惺涩的眼睑半垂,疲惫的目光偶尔闪一闪,应答的声音,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般毫无情绪:“多谢大嫂关怀。其实,生死由命,身为人子,司徒翀也唯有顺应天数命运之分。母亲垂暮之年,却惨遭巨变,可谓身心俱损,病痛交加。这一去,实是脱了苦厄,登入极乐。她老人家能如愿与先去的姨母、舅父,还有哥哥团聚,想来也是极乐意的!”

覃楠兮深知司徒翀极眷恋其母,她怎么都料不到母亲的灵堂上,他竟会这样说。

正深觉不可思议,就听他对立在她身边的下人吩咐道:“朱大嫂子,带我大嫂过去吧。”又转而向她道:“纷乱之中,司徒翀有不周之处,还望大嫂海涵。”说着,又是一个长揖在地,罢了便起身退去两步,重新跪回到灵侧。

看着他孤单瘦弱的身影,覃楠兮深觉伤感无奈。

她仿佛一个被牢牢桎梏在岸的人,眼睁睁看着兄弟般的友人溺在水中,却是爱莫能助。世事迥然,如今碍着身份、有了隔阂,他们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般无猜了。她从来都觉自己欠他一份深情,本来的愧疚,夹杂着眼下的怜悯,更让她揪心的难受。

跟着国公府中的下人退出灵堂,才行了不远,就听二门处,传来一阵低低的纷乱,交杂着人声窃窃。

回头一看,却见细长的甬道尽头,络绎的人群已退到两边,窄窄的青石道正中,司徒逸匆匆迎了进来。

只见他已褪去了清晨出门时的天青常服,换了一身月白的衣衫,且身上的鱼符,佩玉一应不见。虽然他周身上下,唯有这洁净素雅的月色,可并非孝服。他是司徒老国公长子,如今仙逝的老夫人,论礼制当是他的嫡母,他原当重孝在身才是合礼之举。

覃楠兮看着他一身的打扮,深知他此举的意图。

司徒逸有一半胡人骨血,因而心性中,有一股绝不违心屈从的铮然。在旁的事上,他或许还能含混,可事涉他的母亲,他定是宁可得罪天下,也绝不肯屈从中原礼法,以庶子身份替萧漪服孝的。

他这样急匆匆的赶来,与其说是因萧漪的亡故,倒不如说是他担心他的弟弟司徒翀。

看着他满眼焦急担忧,却仍在两旁人的交首窃议中坦然进来。覃楠兮暗叹他的执拗,却也悄然生出几分倾佩和感动。

翩然迎到他面前,她开口无多,却正是他想听的话:“逸哥哥放心,三弟他还好。”

司徒逸闻言微喜,肃然的神色霍然松软,眼底的担忧也浅了下去,急匆匆的脚步也从容了许多。一面同她并肩入内,一面低道:“夫人的病,原也是势沉难逆的,倒也并不意外,好在翀弟他及时赶回了,他没事就好。”

司徒逸的身份,尊贵而特殊。灵堂里执礼的老司礼,见他从容入了堂,一时竟拿捏不准,只好干瞪着已立在门口的司徒逸夫妇,哑了声。

僵跪在旁的司徒翀这时才发觉异常,抬头望过来,才见正满目担忧的望着他的司徒逸。

微微怔忡了一瞬,司徒翀颤巍巍的起身,直直冲着司徒逸迎了上来。

一改方才对覃楠兮的疏远和周到,司徒翀对着司徒逸,竟连个寻常礼都免了,只哀哀叫了声“大哥”,单薄的身子就已半挂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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