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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1 / 2)

常氏说:“你陪殿下呆着吧,我去厨房看看,给他煮一点吃的。”

冯凭抬头,道:“好。”

常氏去了。

拓拔叡瘦了许多,褪去了少年稚嫩的肉感,五官变的越发深刻。冯凭感觉他越来越好看了。听说鲜卑人的男孩子,十四五岁的时候是最好看的,皮肤白嫩的像最新鲜的花朵一样,身材已经开始发育,往往长的纤秀迷人,修长的双腿,挺拔柔韧的细腰,面若桃花,皮肤紧绷绷的,还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要是再大一点,过了十*岁,骨骼再粗壮一些,肌肉再厚一些,往往就不太好看了。这个年纪的美少年美起来比女人还美,男人女人都会想要他,冯凭看见了眼前的拓拔叡,感觉这话是真话。

常氏煮了点青菜粥,放了猪油和淡盐,热热端过来,拓拔叡喝了一碗粥。他现在肠胃弱,不敢吃太多东西。

常氏给他盖好被子,让他睡下,这边和冯凭一起,将剩下的粥吃完。

拓拔叡睡的始终不太好,一会睡,一会醒,半夜里惊醒好几次,高烧一直不退。常氏守在床前,看他烧的厉害了,就用热水给他擦一次身,不眠不休的看护了好几夜。灶上的小火从早到晚都不停的,随时温着热水或者煮着粥和药,让拓拔叡一醒来就能吃。药是那住持给开的,这人虽然做着住持,但是自称会医术,经常与人看病。至于冯凭,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整天守在灶前看火,常氏吩咐什么,便帮忙跑个腿,或者替个手。常氏照顾拓拔叡累了,她也去帮帮忙替一下,让常氏得个闲睡一会。

这小寺名叫天目寺,僧侣不多,香火也不是顶旺,自从拓拔叡来了以后,冯凭就发现那寺院僧侣中多了许多身材高大,体格魁伟之辈,时常到处游荡穿梭,香客则几乎绝迹。冯凭怀疑这些人是宫里派出来的,只是不知是敌是友。这些人整天在寺中游荡,倒不干涉拓拔叡的生活,因此冯凭和常氏都是只假装不知道。只是寻常只待在那后院里,万万不敢踏出这寺门一步。每天早上,住持让小沙弥送一点肉食和蔬菜过来,这边有厨房,常氏自己动手烧饭。

三天之后,拓拔叡退了烧,又转入低烧。精神仍然不太好,然而意识已经清醒多了,大多时候都是醒着,也能吃东西,只是始终不说话。过了十多天,他才开始渐渐说话,问些宫中的事。

说到皇上驾崩,拓拔叡和常氏又落了一回泪。朝中动荡的很厉害,宗爱为了排除异己,杀了一大批人,朝中的大臣们要么表示顺服,要么被杀了。新君继位,朝廷要换血,总要砍掉一批人头,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唯独乌洛兰?那样德高望重的老臣也遭了难,让人惋惜。

拓拔叡问:“兰延呢?”

兰延没有死,被流放至西垂。凡是原来支持拓拔叡的,而今都遭到了打压,当然,其中也有升官了的,自然是中途跳反,转而支持皇后和宗爱的。这些事情都是人之常情,也都是意料之中的,拓拔叡听了,也没什么反应。

拓拔叡对于眼睛的处境,是只能接受,没有得反抗了。他只是很想念皇祖父。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皇上已经驾崩的事。皇上是什么人?皇上是天纵英才的伟大帝王,雄才大略,率领魏军南征北战,创下不世的大业,连他的亲生父亲太子都死在皇上手里。拓拔叡从小就对这个人又敬又怕,觉得那是这世上最精明最厉害的人,是不可战胜的神话,谁也无法打败他。这样的人,竟然说死就死了,死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皇祖父的死,对拓拔叡的打击很大。不单单是政治上的失势,更大的打击是心灵上的。他一直信奉权力,认为只有站在那权力顶峰的人,才能掌握命运,保持不败,然而事实显然不是这样的。谁能保持不败呢?连他的皇祖父都败了,死了。一代天骄,死在女人和宦官手里,太可笑了,说出去谁会相信。

这天晚上在床边,他和常氏说起道武皇帝的事。和拓拔韬非常相似,道武皇帝也是英雄一世,晚年结局凄凉。

“道武皇帝为什么会死?”

这个问题,恐怕没有人敢回答。北魏的开国之君,道武皇帝,是拓拔韬的祖父。离拓拔叡,中间也只不过隔了两代帝王。拓拔叡想起几十年前他祖宗开基创业的故事,若有所思道:“道武皇帝幼年经历亡国之痛,败于苻坚,成为前秦俘虏,只身往长安为奴,此后流落中原、蜀中各地十多年,受尽辛酸波折。十六岁回代北复国,即代王位,而后建立魏国,打败慕容垂,击败后燕,覆灭前秦,称霸中原,将我拓拔氏从代北一个小小的部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帝国,功业何等英伟,谁敢说他不智慧不英勇吗?可是最后的结局呢,被自己的妃子和儿子谋杀。皇祖父,别人都说,他是道武帝之后最有谋略,最伟大的皇帝,可是他和道武皇帝一样的结局。这是为什么?难道这都是命吗?不光咱们魏国,连那秦国,燕国,他们的皇帝好像也是,苻坚,慕容垂,哪个不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死的都不怎么好。”

常氏低头做着针线,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是不该她去思考的。

拓拔叡道:“道武皇帝,清河王拓拔绍,明元帝,皇祖父,还有我父亲。咱们魏国立国到现在,五位君主,竟然有四位都是死于非命的。不管是有治国能力的,还是没有治国能力的,都落得相似的下场,为什么会这样?”

冯凭在旁边听着,自然也无法说话,谈论这些是犯忌讳的,她和常氏都默不作声。于是拓拔叡一个人自言自语,也没有语出个答案来,他很迷茫。

拓拔叡很迷茫,还有点害怕。作为身处政治风暴中心的人物,他认为只有皇位还是安全的保障,失去皇位就会失去性命。然而实际上,哪怕是坐在皇位上,性命也仍然不在自己手里。

那么,这世上,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皇帝如此,草民只会更悲惨,更加命如蝼蚁。那是人人都可以践踏的。

拓拔叡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他终于能体会拓拔韬决心杀太子时的那种恐惧了。这世上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父亲会杀儿子,儿子会杀父亲,妻子会杀丈夫,丈夫会杀妻子,母子之间,也会互相利用,为了权力彼此厮杀。

关系最亲密的人尚且如此,那么,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呢?

常氏叹说:“天家和寻常人家,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寻常人家也要打架呢,父子兄弟之间,为了争一块地,争一头牛,争一栋房屋大打出手,也有打的凶,打的老死不相往来的。可是普通人家小打小闹,谁也不能为了一块地,一头牛去杀人,天家就不同了,争的东西大,筹码大了,代价自然也大,就不得不拿命去搏,说到底也都一样。”

这话是实话,拓拔叡听了,只是心生感慨。什么东西,牵涉的人多了,相关的利益大了,都会变得可怕。

第30章 日常

??他站在窗子前,透过窗子看到院内。他看到常氏在井边打水,树底下洗衣服,用个棒槌反复捶打衣物。她流了很多汗,抬了手臂擦汗。冯凭蹲在另一只木盆旁边,她挽起袖子和裤腿,露出白白的胳膊和脚丫,手在盆子里搓洗着小件的汗巾和手帕。

衣服洗好晾起来,常氏端了一盆热水来,将冯凭打散了头发,就在院子里给她洗头发。拓她有一头柔软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侧影看上去有种异样的文静和乖巧。拓拔叡看她裸着手臂,光着脚站在那,看着常氏兑水。她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将脸侧的头发捋了一下,撩到耳朵后面去。

她半张白皙圆洁的脸蛋就进去了拓拔叡的眼睛里。皮肤是细腻的梨花颜色,细细的眉毛,颜色浅而淡,薄薄的内双眼皮,眼界毛长而直。鼻梁秀挺,嘴唇不厚不薄,一只秀气白腻的耳朵在太阳底下几乎要嫩的透明。

常氏按着她头低下,用水打湿她头发,往头上揉皂角,搓洗头发。

拓拔叡出神看了一会,又回到屋里。他精神焦虑,身体酸痛,不愿意走出这间屋子,脑子也迟钝的很,稍微多思考一下就头疼,犯恶心。他从桌上倒了一杯热水喝,听到自己脑子里嗡嗡响,好像有虫子在腐蚀他的大脑。他忍着痛苦回到床上去,身体放到枕上,躺平,将双手叠放在胸口。

他静静的呆着,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头中的嗡鸣。过了好久,那痛苦才渐渐好了一些。

冯凭推开门进来了。

她头发湿漉漉的,带着阳光的甜热,走到床边,拉了拓拔叡的手,笑道:“殿下,你要不要出去耍下。”

拓拔叡摇头,避之不及地挣脱她手,推她说:“我不去,热。”

这时节一点都不热了,洗衣服都感觉水很凉,只是难得的出了一天太阳。冯凭蹲在床边,好奇地注视拓拔叡的脸:“怎么了?你头还疼么?”

拓拔叡点头:“疼。”

冯凭说:“我替你揉一揉。”

她自告奋勇地爬上床,盘起腿,抱着拓拔叡的脑袋放在膝盖上。用手慢慢地给他按摩太阳穴,后颈处。

拓拔叡翻身抱着她,将头埋在她腹部。她身体柔软,有股少女的甜香味儿,特别安神。拓拔叡心想,她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他就会吻他,脱光自己,用身体索求她的抚慰。他想要得到爱抚,而不是让她两只小手在自己脑袋上摸来摸去,像摸狗似的。

短暂的秋天转瞬即逝,很快就入了冬了。平城的冬天来的格外急,北风夹着雪呼啸而来,小小的寺院顿时笼罩在一片冰天雪地的寒冻之中。

天气冷,又没有暖炉,夜里,三个人挤一张床。拓拔叡怕冷,整夜地钻在常氏怀里取暖。他已经是个大男孩子了,却整晚的睡在娘怀里,像个吃奶的婴儿那样,冯凭感觉挺替他害臊的。但是拓拔叡和常氏好像都不觉得这样不对,拓拔叡从小就是在女人怀里长大的,连穿衣服洗澡都不自己动手,都是女人伺候,他自然不会觉得在女人怀里取暖有哪里不合适。常氏两手把他捧大的,也总是宠爱他,这么大的人了,还亲自给他洗澡。

冯凭感觉有点怪怪的,然而拓拔叡和常氏都很习以为常的样子,她也就跟着习以为常。早上,常氏通常起床早,要去生火做饭,拓拔叡离了常氏怀抱,感觉又冷了,便转过身来把冯凭抱住,两腿夹上来,继续睡。

冯凭睡的迷迷糊糊,感觉小肚子上有个东西硌着她,硌的挺疼的,好像还会动。她伸手去抓了一把,想把那个东西弄开,那东西好像长在拓拔叡身上似的,掰不掉。好几次遇到这样,她就留了心眼。白天的时候,拓拔叡坐在床上,火盆边烤火,冯凭悄悄往他腰下打量,也没看见有那个,她就十分生疑,百思不得其解。

通常在常氏起床的前一刻,她会莫名其妙醒来。醒来过一会,常氏就醒了,下床,穿衣,随着门扉“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常氏出门了。

她心里倒数,要来了,要来了,一,二,三,拓拔叡就果不其然,热烘烘地转过身来,呓语地抱住她。

冯凭就感觉那个东西硌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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