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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三封家书追浪子 一条江水送英魂(2 / 2)

“陆司马,不知现在淮河水情如何?”陈巩问道。

“大人,如今淮河汹涌、瓦埠湖水位也急速上涨,但好在夫人及早定计,命乡民围着湖水多值树木,如今正好作为防卫,为乡民提供了转移的时机。吾已命建设兵团全体协助乡民搬迁到高处,应是无虞。”如意答道。

“报!”门外卫兵高呼而来,“报告大人,城西归属王大户和杨大户的佃户还没有转移,小的已经通报了数次,可还是不见他们行动。”

陈巩闻言拍案而起:“胡闹!大水无情岂容他们以人命为儿戏!”

如意马上起身道:“大人莫急,下官立刻派兵将他们救出来。”

“就怕将士们还没有赶到,洪峰就已经到了,我不忍心让你们涉险啊。”陈巩叹道。

如意笑着说:“大人,夫人已经料到会有这种状况,特地准备了一种叫水蜘蛛的器械,用之可以在水面漂浮,行之如履平地。我挑选熟知水性的精锐将士前去,必定马到功成。”

陈巩惊喜道:“陆夫人神机妙算胜于子牙子房也。”

如意率众将士去了,不一会那个传令官又来报信:“报!报告大人,陆大人回来了。”陈巩疑道:“不是刚才出去,怎么就回来了?”传令官解释道:“不是陆司马,是都尉大人回来了。”陈巩闻言大喜:“仅司马一人便可保我全郡无虞,又得都尉赶回,他二人协力我可高枕无忧矣。”说罢便领着一众官员去西门迎接陆骏。

陆骏已有城门卫士接下,得知淮河有险正要去府衙听调,就看到陈巩和一众官员顶风冒雨来接他。陈巩视风雨如无物,大笑着牵过陆骏的马道:“子御心系群众,及早归来,实在令我老怀大慰啊。不过陆司马已经率兵前去,子御可与我同去府衙,静候佳音。”陆骏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同父亲断绝关系自己跑回来的,只好讪讪跟着老县令。心中想到,陈巩大人是我上官,却因为我提早回来销假御险而甘冒风雨至城门迎接,真比我那父亲好上百倍。路上李功曹告知陆骏城西佃户滞留的事,陆骏怕那些大户让佃户固守,洪峰一来可就摧枯拉朽不管它是人畜房屋,全都要付之东流了。陆骏赶忙同陈巩说:“如意为人圆滑有余而决断不足,若大户强留佃户固守,怕他是说不动的。还是得我去看看究竟,若是情况真如我所想,也好助他一臂之力。”陈巩见他眼中有杀气,想要叮嘱他几句,陆骏却已经从他手中抽去缰绳,打马朝城西去了。

陆骏心中所想正是为富不仁的大户命家里佃户对庄园严防死守,想要以一家之力抵御洪峰。这种人,不如杀了。可是陆骏到了城西与如意汇合,这才发现催促佃户们离开的正是大户们。

九江三年崛起,大量因为战乱而来的民众家乡都在北方,北方人没有见识过洪水的威力,也没有见过把垦荒地直接送出去的大方政府。虽然他们身为佃户,但却无比深爱养活他们的这一块土地,因为他们心中想着哪一天可以把自己赎回来,重新成为自由的自耕农。大户们已经久劝不利了,佃户们自己挖沙子,做沙袋,垒成一堵堵高墙,准备抵御洪水的冲击;如意带领的建设兵团闲时为农,也是对土地情有独钟,见劝不动他们便加入了对淮河堤岸的增筑。陆骏带着怒气和杀心急匆匆赶来,却发现大户们比自己更担心佃户的安危,就像是一拳搭在了棉花上,让人很不痛快。

如意见陆骏突然回来心中惊异,更见陆骏面色不善,连忙上前询问。陆骏却不愿多言。大户们见陆骏来了,知道谁劝都不一定有用,但都尉大人来劝就一定有用,便全围过来请求陆骏帮忙。陆骏见他们一副着急颜色不是作伪,便冷冷应过,让还在搬运沙袋的佃户们赶紧往城中撤退。佃户们还想坚持,天空中却闪过一道霹雳,紧接着就是惊雷炸响。流水像煮沸了一样剧烈翻滚,简单堆叠的沙袋已经扛不住水流的冲击歪歪斜斜失去了作用。

“河堤已经受不住了,乡亲们赶紧转移,再不转移咱们都得死在这里!”陆骏高声呼喊,佃户们看着滚滚河水势大力沉,转眼就没过了脚踝,这下终于害怕了。大户们看佃户们肯走了,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建设兵团的将士们给佃户们指引道路,把踩到暗坑的人扶起来,也是一阵手忙脚乱。

大户们跟在陆骏身边,都对陆骏感恩戴德。因为这些佃户已经算是大户们的私产,洪水过后,土地还是他们的土地,但若是人死光了,他们的土地可就没人耕种了。陆骏见他们甘居人后,让佃户们先撤,也不由得对吝啬的大户们改观。但其实大户们只是觉得在陆骏的身边最安全,正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却不知大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昏暗的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雨水更急,江水更猛,和着滚滚雷声,保护着九江的堤坝轰然倒塌。混合着沙石的河水有千钧之势,一个齐腰的浪头就能轻易把人掀翻。陆骏连忙命将士们匀出几架水蜘蛛,让大户们穿了,往城中逃命。另外一边则让将士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顶风迎浪为群众的转移做人肉提防。

如意把自己身上的水蜘蛛卸下来,要套在陆骏身上,陆骏则反手一拨挡了开去。“如意,你不要命了么?赶紧穿回去!”如意急道:“大人,水情紧急,您不可有失啊!”陆骏却不答应他。如意又喊了几声:“大人、大人!”竟还急得哭了起来,“公子!”

周围将士早已按捺不住,纷纷取下身上的水蜘蛛,对陆骏道:“大人,穿我的吧,大人穿我的吧!”陆骏看着这些善良而朴实的汉子们,只觉得自己冰冷的心又变得柔软了。虎目含泪,愤怒高呼:“我陆骏的命是命,弟兄们的命就不是命吗?赶紧将水具穿戴好,不然军法处置!”众将士劝不动陆骏,只好把水蜘蛛挂在胸前,就准备着若有任何一个人落水,就马上把水具往他身上套。

可是天不遂人愿,在大部队缓缓后撤的途中,陆骏踩到一处暗坑,整个人倒在了浑浊的河水中,再加之一个大浪卷过,一整条防线都被撕扯开来。而当浪潮平息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下。

数日之后,洪峰过去,河水稍降,九江郡官民近十万人集体出动寻找陆骏,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后人有诗祭奠曰:

古有夸父逐日去,今朝搏浪说陆郎。

敢问无情东逝水,此行一去到家乡?

第一部分:《年少而孤》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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