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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篇 血之盟(1 / 2)

次日清晨知更未鸣,万里平川便以沟壑为笔,早早地在绝远处描出了一轮朝阳,将之沿着磅礴的地平线,托起在起始城米兰之畔。曙色烂漫,浸染得数十万军士铠甲生辉,偶有风吹刀弓铮淙作响,更显得城内外数里皆寂。

这确是救世战争三十年来,大陆最重要的一个日子,单见这数十万肤色相异,高矮迥别却并肩而立,列阵一处的士兵们,便恍然来到了贤哲们描述中那不分种族,没有纷争的和平世界。人们仰首望着天际,向那白日里明亮如昔的星宿投去敬畏的注视,单以此刻看来,满天星辰也已及不上它的色彩,而即便千万年细数星星的孩童目光相加,也不及现在这颗星星受到的瞩目之多。

“吾等世人始终注视着天空,做着同一个梦,而它却要以坠落的姿态,来回应万众对于天空的希冀吗?”麦斯威尔眯起了眼睛,喃喃地道,语中透出他难有的感慨之情。

一旁的维克多哈哈笑道:“陛下选在这个时候成为诗人,果然也能名垂青史呢!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的话,这大家伙不至于掉下来吧?”

麦斯威尔没精打采地道:“吾人小的时候,倒也想过有一颗星星作生日礼物,没想到真要有一颗星星从天上掉下来,居然是这等光景。”

不远处罗杰诺姆微微一笑,道:“陛下所言不错,生存便是不断希望,若是愿望成真,反倒不美。”

维克多面前空出一方席位,他目光向四旁一扫,颇有些疑惑地道:“辛怎地还没有到?莫非忘了今日之事,睡过了头?”

米兰城建于数百年前,规模远不能与此时大陆的首脑城市相比,各国数十万军民齐聚于此,散开了还不觉得,结阵而立登时就显狭窄,此刻除了联军家属等寻常民众身在城中,赤剑军,矮人族,乌拉诺斯军士及光明圣教自由之都诸人都已立于城门之外,自东向西分别是乌拉诺斯地风水火四元素战队,赤剑铁骑,矮人族精锐以及联军;而比拉图,卡麦,乌丽,哈查主教等行将签署合作协议的文职官员,则都站在城头等待;维克多麦斯威尔一干闲人在旁侧较近处设有席位,菲格远岚等陪在他们身边,或侧身城墙,或伫立军中,有意无意地护卫城头会场。

远岚皱眉道:“辛平素一向谨慎,绝不可能这个关头睡过头,多半是因为什么耽搁了。”麦斯威尔哈哈一笑:“老龟蛋也还没来,今儿倒是巧了。”他说的是拜兰迪萨,众人心中一凛,向夜帝席位望去,果见那里空空如也。按说拜兰迪萨是此次协约主持之一,无论其他人迟到与否,他都该最早来此才是。

却听费加尔德道:“夜帝大人断不会耽搁大事的,左右时间还早,老夫便交代一下这会场布置吧!”他话音方落,右手轻挥,数名法师走到了城头正中;人丛中兰斯与凤等反抗军人微微一惊,认得他们便是施展空间法阵的六名法师,当年空间神遗址内,以及不久前辉夜法场的空间魔法阵,均是由他们合力施展。却见六人一言不发,向四周散开,围出个数丈方圆的圈子来,霎时间白光闪动,一个巨大半圆凭空拱起,正将会场内的各方代表围在圈内。

众人大多未见过空间魔法,都觉奇怪,在场法师以远岚造诣最高,已略知其意,道:“原来如此,现在这会场周围的空间已被扭曲了,圈子里外看似无甚异状,实则已被空间法阵隔绝,只要这六人不倒,便是再厉害的魔法也难波及圈内。”

费加尔德忽地抽出身边一名侍卫的长剑,向那半圆护罩戳去,长剑所指赫然便是圈内的矮人卡麦,他事先出手全无征兆,城下数十万人同时惊呼起来。忽然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剑分明已将及卡麦,却如刺入了水中倒影,在虚空里荡出了几圈觳晕,卡麦向众人挥一挥手,显得安然无恙,适才一幕显然是他们安排好的。

一时之间,城头上下欢呼声响彻四野,均赞叹那六名法师魔法神奇。

罗杰诺姆笑道:“其实我们这许多人在此,本也不容什么人破坏这会场,费加尔德先生露这么一手,倒也不全是为了安全起见,也是在向世人昭显空间魔法神奇所在,要大家笃信,凭此便能抵御这场灾劫。”

亚德高声道:“费老,您老胳膊老腿的,刚才这一剑真是吓了我们一跳啊!就算伤不着卡麦先生,万一您闪了腰,却也难办呢!”众人听他说得诙谐,又见费加尔德老态龙钟的模样,一起哄笑。

忽听一女子的声音冷冷道:“你们倒有心情开玩笑,先前还说什么十万火急,要紧的人物却还没到。”正是兽人族那猫女,她不列大陆各势力行伍之内,单单地坐在城头一处,不紧不慢地讥讽道。

此时形势微妙,她虽无礼,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不少老成持重之人心中却也奇怪,值此紧要关头,拜兰迪萨居然迟迟不到,以他的性子,实是不可思议。哈查主教,比拉图等人身在空间阵中,向外面诸人望来,似也等得有些不耐。

又过片刻,连兰斯罗宾等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之人,都不禁向四周张望起来,城下众军士更不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各级将官呵斥整肃之余,也不免心头起疑。麦斯威尔看了看辛空着的座位,打了个老大哈欠,道:“老龟蛋迟些也不妨,否则一会儿他来了,咱们的辛军师还不到,大家可都把目光投向联军了。”

维克多素来豪迈,但此刻在场数足有数十万众,他也不禁脸上发烧,嘱咐身旁人去请辛前来,那人领命而去。一旁菲格也觉事有蹊跷,着莫尔斯领几名皇家骑士前去拜兰迪萨房边查看,料想他一代枭雄,绝不会在大事上耽搁,只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忽然城墙边脚步声起,拜兰迪萨腰悬长剑,带着傲穹缓缓走上,目中神色肃然,麦斯威尔待要打趣挖苦几句,一见他脸上神情,不由心中一噤,将话缩了回去。

菲格远岚对望一眼,只觉今日的拜兰迪萨似有什么不同,但究竟如何有异,却又说不出来,那神情不怒自威,却又非平素稳重端严的模样。这番变化城下兵将看不出来,见他到来,均齐整默然,待他布置。

罗杰诺姆向他微微点头,道:“夜帝大人,今日之事您是主角,一切都拜托您了。”拜兰迪萨面上笑容颇有些难测,忽高声道:“好!”抽出腰间佩剑,猛向卡麦斩去,那剑直破入空间阵内数寸,去势缓缓停止,他手臂依旧向下斩落,剑却不跟着稍进,便如定在半空中一般。

人们先也一惊,但先见费加尔德试验已毕,对空间法阵性能极为信服,除了少数大惊小怪之人,谁也没有惊呼出声,拜兰迪萨蓦地仰天而笑,笑声直震云际,“好!好极了!”人们都道他是对六名魔法师赞许,只费加尔德,傲穹菲格等与他熟识之人,在他笑声里听出些许苦涩之意。

他出剑不比费加尔德先前和卡麦打了招呼,因此卡麦适才见他一剑戳到,却是吓了老大一跳,此时方才定下神来,笑道:“看来老夫人缘不错,夜帝大人和费加尔德先生两剑都向老夫身上招呼。”

拜兰迪萨哈哈一笑,收剑回鞘道:“为安全起见,今日与会之人入阵不得携有武器。我自然也当遵守。”他顿了顿,道,“只是我赤剑规矩,自古以来与他国缔结协约,均需身上佩剑,这却如何是好?”

哈查主教道:“既是国有定规,那夜帝大人佩剑入内无妨,方才老夫一观,夜帝之剑并非开锋,乃只是寻常仪仗,无关大局。”

拜兰迪萨摇头道:“不成,诸位均不带兵刃入内,我若不遵规定,未免显得其意不诚。”他望了傲穹一眼,道,“今天乃是救世圣战后又一个举世和平之日,我这位随从向来剑不离身,今日却也弃剑,何况是我?”菲格兰斯等人素知傲穹为人,他那柄安萨佩斯黑剑确实常随身畔,从不稍离,此刻见他手中无剑,身上衣甲也无突起之处,不由均是心里一动。

城头猫女冷冷地道:“兽人生来便是战士,武器不可离身,你居然……哼……难道你真的相信今日之后便会天下太平?”傲穹神情微动,却没说话,哈查主教道:“今日自然与众不同,亚述保佑,大陆爱好和平的子民,都在期盼着这样一日呢。”猫女还未答话,却听乌丽道:“猫女姐姐,难道你随身带着武器么?可看不出来呢!”

猫女伸出一对纤细修长的手掌来,但见她十指指甲生的甚长,在阳光下蓝碧碧地闪着寒光,竟似粹有毒质,乌丽微觉害怕,便不言语。拜兰迪萨凝视她半晌,笑道:“小姐倒看得很明白,这个世界,原本就是难以真正和平的。”

众人听他言辞中含义古怪,均是不解其意,心想即便你说的是一句大实话,也不该在这样的日子在三军面前说出来,岂非令人寒心?远岚忽低声道:“拜兰迪萨今日身上好重的阴气!”菲格维克多等人听了,均觉心中一紧。

拜兰迪萨转头看向麦斯威尔,躬身道:“陛下,请许我破除赤剑百年规矩,解剑卸甲,赤手与会,以成今日之局。”麦斯威尔搔搔脑袋,道:“吾人说过,今日拜卿乃是全权代表赤剑,佩剑与否,你自行决定便是。”

拜兰迪萨点了点头,解下腰间剑带放在地上,望向阵内,道:“他人均已就位,似乎只联军方的辛军师未曾前来。”说着森然向维克多处一瞥。若在平时维克多自也不惧,此时数十万目光映射而来,他却颇觉尴尬,嚅呢道:“这个……这个……辛他或许……那个……”此时他派去的联军士兵赶了回来,禀告道:“辛军师昨日似乎未曾回帐,众兄弟已遍寻米兰城,却还没有踪迹。”

维克多吃了一惊,他与辛是多年患难战友,此时听他失踪,哪里顾不得什么丢脸不丢脸,起身便嚷道:“我去找!怎么会不见了呢?”拜兰迪萨冷冷地道:“既然辛军师无法与会,联军方至少也派一位代表出来吧?”维克多一呆,情急之余他倒将此事忘了,喃喃地道:“除了辛外……我们联军首脑人物都会武技……”

此事确有为难之处,先前为安全考虑,入阵之人均须是不通武技魔法,且不可身携兵刃;但联军不似诸国体制分明有一堆文官可用,军中首脑诸人均是百战而来,说得上话的除辛外人人身手不俗,此时辛既失踪,总不能让一个后勤老弱作为代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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