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姜如梦初醒般，连忙吩咐侍女们再送了两桌菜肴上来，三人同席用餐，浅笑低语，甚是其乐融融。
饭毕，见庄无暇已略有倦意，齐姜便让阿瞒收拾好燕飞宫的另一间寝宫，暂且先让庄无暇住下来。
忙完一切，夜已深，齐姜与卫清风走在回廊中，看着朗朗明月，皎洁如玉，犹让她还觉似在梦中，不禁问了一句：“卫师兄，一切都是真的吗？”
“一切都是真的。”卫清风认真地道，“阿蘅，师兄要多谢你。”
齐姜茫然：“师兄为何谢我？”
卫清风停下脚步，遥望明月，说道：“前几日，你对我说，我是清风明月无人管，自己固然可以悠然自在，却会让那些关怀自己的人心有所痛。我想了几日，想得头也痛了。我一直只盼逍遥快活，不理世事，不必有所牵挂，却不曾想过，自己快活的时候，亲者会痛。而我，如今唯一可做的便是让无暇走出哀伤，让她重见天地。”
“卫师兄，能让无暇踏出王陵，已是一个奇迹。”齐姜由衷地道。
卫清风轻轻叹口气，道：“能够接近无暇的人，唯有与庄姬夫人有关联的人才可。”顿了顿，才道，“我是她的表兄，只有这样的身份，她才愿见我。”
“庄姬夫人是你的姑姑，卫君是你的君父。”齐姜接口道，“卫师兄，其实我也猜到了几分，如今才听到你承认了。”
卫清风黯然笑笑，道：“很多年了，走遍千山万水，我已经忘了我是谁。”
齐姜心里突然一痛，问道：“伯苏师兄知道吗？”
卫清风点头：“一年前，我与伯苏相逢，知道了他是谁，便已告诉他。”
“你却不愿在婶婶面前承认你是谁，她可是你的姨母。”齐姜颇为伤感而道。
卫清风神情一哀，低声道：“很多年前，君父曾对我说，倘若有一日，他不在了，便要我用我的脚替他走遍天下，用我的双眼替他看遍江山，君父薨时，我只有十岁，那天，师尊对我说，我自小便让君父送到鬼谷里，想的是让我能离开王侯将相之家，不再受其苦，其实君父是更怕他护不了我，千方百计要为我寻到最安然的地方。一直以来，我只想着能够无牵无挂地过一生，不与何人再有所关联，哪怕是亲人。但是如今一想，或许是我错了。”
齐姜听得心里酸苦之极，脱口道：“卫师兄，你会恨阿蘅吗？”
卫清风一愣，问道：“阿蘅，我怎会恨你？”
“魏王陛下是我伯舅。”齐姜低低说道，眼前突然便模糊了，这样的事实像重山一样压在她心上，每每想起，便心痛如死。
“那与你何关。”卫清风道，“阿蘅，不要胡思乱想。”
齐姜摇头，道：“卫师兄，我总是……不能不想。”
卫清风神情一正，道：“阿蘅，你可记得以前，在鬼谷里，我们数十人一起谈论老子所言的”和其光，同其尘？“（和其光，同其尘，大概的寓意是与世浮沉，随波逐流而不立异，涵蓄着光耀，混同着诟尘，老子的这句话，其中意味，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记得。“齐姜不觉一笑，道，”那时，师兄们个个都争得面红耳赤，卫师兄只求出世修道，但是苏师兄们却求入世修官。“
”我们争得不可开交，唯有伯苏在一旁不言不语。“卫清风感慨万分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师兄弟数人分散天下，为着各自的执念而活，有人为官，有人归隐，有人周游，唯有伯苏一人，在这世间，已经真的做到了和其光，同其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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