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红颜祸水真是没错，小学时为了李砚石打架，如今还为个小姐、酒吧女什么的干仗，李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当时的校花，就是现在说，她也是我见过最俊俏的妞儿，为她打架更是必须的了，唯一不同的是，这时的打架不但要玩命，还要借助势力了。
李健也是体育生，二年级的，练铅球的，在我们市运会上有前三名的成绩。说心里话，我有点怕他。第一，他比我高一个年级；第二，我这个不错的体格和他一比简直算苗条；还有第三，他哥也在我们学校上，都高二了。可以说，在李健的眼里根本不鸟我。特别记得在冬天的一个早晨，我刚到教室，那时天还没有亮，橙黄橙黄的大块月亮还挂在天边，他带着两个人就堵到我们教室的门口叫我出来。我虽然自认不是怂人，可当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拽到锅炉房旁的煤堆前时，我没敢动手，甚至连回答他的话，语音都有点发颤，简直丢死人了。
可我不是个省油的灯，更为要命的是，有口气出不来，我连死的心事都有。他们刚走，我就逃课了，直接到了三十二中的门口把毛熊、疯子超、小胖子截了下来。这时毛熊已混的相当的不错，还有了外号“熊猫”，疯子超堪称他的第一打手。我们曾经在矿上的防空洞里点着油毡八拜结交，我还是他们的大哥，我的事就是他们的事，“熊猫”立刻就地招了七八个人和我一起出发，只是刚离开校门不远就碰见了我哥，他一见就知道事情不对，没的商量地把我们嚷散，还问了我好些话，劝了好些话。
他挡不住我，可让我脑门凉了不少，本想大张旗鼓地干一仗变为了偷袭。我让“熊猫”他们等在放学必经的早市口上，并让他们带好了家伙，因为“熊猫”还不够一米七，疯子超是个干巴狼，小胖子虽仍胖，却像个发面面包，还胆小手软，我担心空手的话他们一群人也不见得是李健的对手。
事情很按我的想法来，李健刚到早市口就被他们拽下了车子狂砍，唯一不美的是我没有忍住动手了。那时我们的刀很业余，再加上是冬天，刀口似乎都砍不动皮糙肉厚的李健，倒让他夺过一把刀追着砍他们，我不由分说地抢过一个卖梨的秤砣就冲了上去，一秤砣把他的脑袋凿了一个洞，随着鲜血飞溅了我满眼，我真正的人生路也似乎悄悄开启了一道缝儿，虽从里面射出的不见得是璀璨的阳光，可气味诱人，只是开始给家里惹事了，开始让老妈老爸为我睡不好觉了。
词儿真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想象的到，内忧外患这个词儿被我深刻体会到了。在家似乎从没有惹过事的我被老妈埋怨了个死，又被老爸打个“皮开肉绽”，要不是哥和老妈玩命抱着我估计老爸的胳膊腿得疼上半个月，因为他还从没有打过我，这么拼命表现也只不过想让我长记性。然而有很多事是挡也挡不住的，真正的内患是医药费，为了给李健看病花去了爸妈五千多块钱，都是他们辛苦钱啊，我看见老妈交医药费时的手颤，这让我暗暗发誓以后要聪明点，再聪明点……还好，发生了这样的事不但没有让李丹退缩反而跟我更亲近了。除了更加主动地奉献她的肌肤外，还把三千八百块的压岁钱毫无商量余地地塞到我的怀里，这样的感动让我直掉泪儿，趴到她怀里哭了半天，她也就老老实实地抱着我掉泪了半天。这样的幸福今生有一次也就不白活，那时我们是初中二年级，十五周岁。
现在想来那时的哭还饱含着一种委屈。李健他哥为了办我把当时社会上一个很有名的混混“疤了猴儿”都叫来了。这个“疤了猴儿”时常出没各个学校，我们都认识他，也都怕他，甚至仰慕他，可现在想想这个人是多么的没有出息呀！他们直接冲进了教室把正在上课的物理老师都推倒在一边，然后当着全班的面，他哥甩了我无数个嘴巴子，打趴下，还得自己主动站起来，把脸伸过去，给人家扇，最后李健他哥把棉袄都脱了，扇的脑门冒汗，呼呼直喘。这样的架势李丹没有敢维护我，我一点不怪她，相反我最怕的就是他们为了给李健出气连她也欺负。
他们打我主要目的是为了出气，虽然打的我鼻子口窜血，白眼球都红了，可也还算轻的，他们还找到了“熊猫”和疯子超他们，“熊猫”十个手指甲全被他们放到台阶边上凿掉了，疯子超一棒子就被轰晕了，白净的头皮上缝了十三针，这都是我欠他们的，可以用一辈子来还，至于小胖子施展尿遁逃过了一劫，我们也不怪他，尤其到了现在我的一个山场和一个规模很大的钢铁厂都是他在给我操持着，还游刃有余呢！怪不得都说每个出色的故事里都得有一个胆小怕事的胖子。
不过，在当时我几乎被办的走投无路了，我的那点势力对于人家来说还不如个屁，屁还有点味呢，还能让他们捂鼻子呢！李健他哥还放下狠话等他弟弟出院，我遇到他弟弟一次，就得从他弟弟裤裆下钻过一次。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暗暗打定主意当钻他裤裆的时候把他的蛋子凿碎。可我的如意算盘还没有来得及实现，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李健他哥在下课间操后截住了李丹，隔着人群我看见他哥的表情一会儿嬉皮笑脸一会儿发狠，我赶忙前挤靠过去，等到了近前，他哥已经离开了，只剩下脸色难看的李丹。原来他要李丹到医院伺候他弟弟。这就把我逼到了绝路，我的小头脑再也无法冷静，那些日子我的书包里都装着刀，我到了教室揣上了刀就直奔教学楼的三层，那是高中生的教室。
还在下着课，走廊里一片喧哗，都是比我高半头的大个学生，我在他们中走过，还真找到了小马哥的风范，在一时间英雄之感降落在我的身上，耳边也似乎响起了那曾经动人的歌唱，“……青春不解风尘，胭脂沾染了灰……”，被我砍翻的李健他哥也提前进入了我的想象，来到了我的眼前。不过，上天还是眷顾我的，我闯进他的教室，嚷骂着他的名字，在他的同学和桌椅间乱撞疯了般地寻找他时，他不在教室，他正被校长叫到办公室，责令退学。不然，以我当时的小宇宙，他一定死定了，而我这辈子也许就完了。
可事儿的发展似乎是朝着要我的命来的，李健的哥也到社会上了更加的牛逼了，在“疤了猴儿”的前后左右，叼着烟，头型也加了发胶，整天堵着门口。还好通过上次他们进了学校，推了物理老师后，学校加派了保安，让他们进不来，可我也只有翻操场的墙上下学了，只几天他们就得到了信儿，又在翻墙处埋伏我，差一点就把我抓住了，还好我穿进附近的棚户区，趁着一个奶奶好像是出来到垃圾的空，我扎进她家院里的小棚子才逃过一劫，这回吓的我连学也不敢上了，更为难受的是我没招儿对付他们。
还好我哥留意着我这个弟弟呢！那天，我出了家门转过楼头，就耷拉着脑袋径直上了公园垃圾山。刚到亭子里准备坐下，就听见我哥嚷：“小军，快跑！”！我忙站起，可已经晚了。小山四周被围了，“疤了猴儿”、李健他哥、还有几个烫着大卷发看着都慎人的家伙，都他妈来了。在这一刻我反而淡定，恐惧感瞬间消失了，“都他妈来了！来吧！赶紧都他妈滚爷爷这儿来，**的！”我很少骂街的，也不习惯骂街，那次真是豁出去了。不过，我还是留了心眼，为了以防万一，那时刀是不离身的，我本想抽出来拼了，可发现他们都没有拿家伙，拳脚是不容易要命的，我决定还是别自找血光。另外还可以留一手，万一要玩完，我也可以出刀偷袭一个拉个垫背的，或是为我老哥杀开一条血路。这时，不远处的老哥已经丢了水管车子越过小河道，冲上了小山。
混子们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哥从他们身旁跑过，一个混混笑叫“我操，挺讲义气呀！”我哥更逗，“义气个毛儿啊！我是他亲哥。”老哥就这样跳进了亭子和我并肩而站。老实孩子是不会有我这样的经历的，他们过的安逸、顺风顺水，却不会体验到人生中人性在极致状态下的精彩和珍贵，这些东西都是无价的，就算金钱在它们面前也真只不过是粪土。通过这一刻，我，王朝军就知道了什么才是我要珍惜的，我要看重的。同时，我也懂得了，一个人要赢得另一个人真正的尊敬，在我所处的世界里，只靠嘴巴是苍白无力的，关键时刻的行为才最考验人。
被惨扁是一定的了，我们哥俩几乎都来不及反抗就被踹趴下了，只剩下玩命抱头的份儿了，还好是光天化日之下，公园里还有不少遛弯的叔叔大爷，他们没敢尽兴地害麽我们俩，痛快了之后就走了，只是离开之前仍警告我，他们还会再接再厉的，让我等着尽情享受吧！更为恶心人的是，李健他哥还说李丹他们玩定了。听了这话，我真想掏出刀来，跟他拼了，手都探进怀里还是忍住了。
他们走了，我和老哥呲牙咧嘴地爬起靠到红漆都脱落的水泥柱子上。
“你脑门上的包跟鸡蛋那么大，老哥！”我有点心疼，还勉强乐乐。
“你上嘴唇肿的跟鼻子都贴一起了……”他也乐乐“……上门牙都暴露了，不过，还挺白。”
我们对望着无语，傻笑了片刻。
“回家咋交代呀！”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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