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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零苦海尽残花,出水石佛泄天机 2(1 / 2)

林辨踱步走进了客院。他低头站在客房外面,有些犹豫不决。

“你是来找我的吗?”一个清亮的女声从房门那里传来。

林辨抬起头来,就见芳绮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

她今日穿了一件霜色窄袖直领短衫,露出了内里的鹅黄色的缠枝花纹抹胸,鹅黄的素绸披帛蜿蜿蜒蜒的搭在白藕一样的手臂上,樱草色的束裙垂落下来,在腰间又以鹅黄色的丝带束作腰带。

她梳着俏皮的双环垂髻,微微几缕青丝散落在凝脂一般的雪颈上,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替她挽起发丝。花蕊俏脸上的那双圆眼中满是动人的灵气,

亭亭玉立的她,宛如庭院中的那树金银忍冬花般清丽脱俗,灵动婉约。全然不似之前那副刁蛮骄横的样子。

芳绮婷婷袅袅的走到院中,站定在林辨面前。

林辨看她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戒备探究而又冷漠的不近人情,取而代之的,是歉意和怜惜。幸而有着那一张鎏金面具遮掩着,这歉意和怜惜,才不至于让他觉得太过难堪。

可对待人的心绪变化像鸟雀一样灵敏的芳绮,早就从林辨初踏进院中的那片刻犹豫中,觉察了出来。

这一瞬不易察觉的歉意和怜惜,是她可以好好利用的武器,是她之后可以在这座迷雾重重,又对覆灭南汉极为重要的将军府里登堂入室的密匙。

“你见到他了?”芳绮主动问道。

“嗯。”

芳绮低下了头,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悲哀、愤恨、可怜的情绪夹杂汇聚在那张本该是含春绽放的花朵般的面孔上。

“他……还好吗?你没有为难他吧?”

“没有。他就是喝多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绮儿姑娘……”

林辨刚要说下去,就被芳绮打断了:“叫我绮儿就好。或者,你也可以叫我芳绮,这是我的本名。”

有什么东西在林辨的脑中徘徊了一下,他沉吟了片刻,还是吐出了这两字:“……绮儿,先前,是我错怪你了。”

“不怪你。是我没有先行交代清楚。毕竟……那些都不是什么太好的回忆,我也不愿意记起,更不愿意同外人说叨。”

“其实在你昏迷之时郎中检查你的伤势,就已经发现你的那些旧伤了。那时候我还觉得诧异,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痕,竟不比我这行军打仗的人身上的少……”林辨的声音越说越低。

“如果我老实听话一点,可能就会少遭一点罪了吧。”芳绮的脸上勉强支撑起笑容,自嘲的说道,“有些是我阿叔打的,他一喝醉酒就六亲不认。不过若是没有他养大,我恐怕也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只是,后来他醉酒的次数越来越多,打我打的也越来越狠。我实在是忍受不了,就跑了。未曾想,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里,碰到了应九那个泼赖!”

芳绮顿了一会,合上眼帘,不堪回首的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那些下流猥琐的叫喊声,那些贴着她脸晃动的丑陋面孔,胡乱摸上的粗鄙的手掌,贯穿身体的疼痛撞击直到麻木的没有知觉。独自一人蜷缩在暗无天日的角落中,只能舔着黝黑石壁上流下的脏水解渴。还有滴蜡和点燃的香烫在白嫩肌肤上散发出的烧焦的气味,以及终日不断飘响在阴暗世界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泣鸣声。

一个个不忍回首的时光碎片,曾经被撕碎成千万片的灵魂,又被强行的塞回到了这个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千疮百孔的躯体中。

她曾以为早已麻木到不知疼痛为何物的心肉,此时却如被放在油火上煎炙一般。那种持续的被摔打、被揉碎、被割开又缝合,再割开的血淋淋的的疼痛,从她重新踏入南汉境内时,就一直在折磨着她了。

良州屠城、家破人亡的那一年,她才八岁。

被掳到南汉充当妓奴的那一年,她才八岁。

而现在,她却要重新粉饰这个故事,拿捏好尺寸,将一件本该是悲惨千百倍的沉重往事说成不过是一个负气出走的姑娘遭遇了人贩子的经历。

“……应九的人都是一帮畜生!把好多人关在一个地牢里,强迫这些被他们贩卖的姑娘们服侍他们。我死命不从,他们就用滴蜡和点燃的香来烫我,或是饿上三天三夜,还扬言要把我贩到妓馆去。早知道会被贩到妓馆去,我还不如回家被我阿叔打。所以,我就又跑出来,想逃回阿叔那里去。但应九的人一路追击,我又在树林里迷了路失足坠落。没想到却被你给救了。”

芳绮眼中微微闪烁着泪光。她低下头去,抬手抹了抹眼睛,可再抬起头时,却已是平静的面孔了。

林辨静静的听着。虽然黄升已经告诉过他应九那帮人有多恶劣,可类似的话再从芳绮那里听来,却让人觉得格外的揪心。

暮春气熏,傍晚院中有暖风拂吹而过。庭院中忍冬花的淡淡馨香也随风而来。芳绮身上的披帛和腰带随风缓缓的飞掀了起来,如玄女飘落九天外的长袖,云云袅袅。可这样美好的场景,在芳绮嘴里所说出的那些让人不寒而栗,又痛彻心扉的话面前,却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谢谢你。我还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感谢你。”芳绮轻声说道。

林辨微微一怔,这还是芳绮进入林府这些天来第一次好声好气的同他说话。他却有点宁愿见她浑身是刺一般的样子。这样的语气听来,怎会带着一种生疏感呢?

有时除去了戒备的心,并不一定意味着会走的更近。

“不用谢我,换做任何一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不会见死不救的。只是,我这里毕竟是将军府,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终归是不妥。也请你谅解我之前多有防备……”

“你现在知道一切了,恐怕会觉得我……身份太过于卑贱,就更不适合留在将军府了吧?”像是压抑了很久的话,在一点点的流露出来,试探着。

一条丝带被风带到了芳绮的手边。她攥住了丝带,在手中缠绕着圈。

丝带缠成了三个圈,又散开。再缠起,再散开……

眼见眼前之人低头不语,林辨竟然有些慌乱。以往战场上,刀光剑影、尸骨遍地都很难令他慌乱。可当芳绮的这颗小小的脑袋低下时,那样的落寞,以及他深知这落寞背后的那些压抑着人心的黑暗过往,让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揽过她来,抱抱她、安慰她的冲动。

可这些心绪,都掩藏在那一张鎏金面具的背后。露出的半边脸,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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