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囚禁入眼是一条黑暗潮湿的走廊，走廊两边全是用栅栏围成的一间间小小的牢房，这些牢房也都是整齐的小屋子样的结构，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腐臭味，有一面墙上开了一个极小的窗口，那门是用巨木栅栏做成，里面铺了些稻草。这就是陆为现在的住所：三个月里要在这里度过的流波城里的一间普通牢房。李岩把他带到这里时也没有给他上镣铐，这个为人极好的捕头对这个少年也是极为同情所以也就没有给陆为其他要求，反而在临走时吩咐狱卒要好好对待，说完有一个捕快快步到他跟前说了几句什么，李岩听了就自己走了。陆为自觉地走到牢房里开始的一切惊慌现在都已经消失不见。然后自己安慰道：“这里至少比在大街上乞讨要好得多了，每天不用担心饿肚子。”然后他就坐在那稻草上一个人看着小的屋子，凝视着那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他好象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他凝神看去，只见小屋子的一角竟然有一个阴影，那应该是一个人，他蹲在一角好象不存在一样，听那呼吸声可能是睡着了。这也难怪陆为进来这么久没有发现。陆为仔细看过去，只见那人头发长长的，蓬乱地披在背上前额被头发盖住了看不清面孔，只是看起来身形很庞大。那人一直睡着，陆为看清楚了些，那人光着脚没有穿鞋，背斜靠着墙，但是他的后背好象受了很大的伤一样，那后背上的衣服破烂不堪，露出几道伤口，在黑暗中还是不怎么看得清是什么伤，但那人却全不在意地睡着，要不是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陆为还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快到傍晚，那个小窗口透来的亮光慢慢弱下去，牢房里越发的看不清了，陆为也越来越疲倦，他先是想了很多事情，从以前山谷里的无忧无虑的生活想到阿虎的那条大狗再想到他们曾经一起在山谷里奔跑的日子，然后是母亲温柔的笑容，但这一切突然就变成了无边的黑暗和到处都喷洒的鲜血，魔鬼们的面孔和乡亲们死不冥目的眼。渐渐地他昏昏欲睡，狱卒在外面过道点上了松油火把，把阴暗的牢房照亮了些，陆为从沉思中醒来，其实从进牢房到现在他一直都在这种茫然和迷茫的思绪里，看起来像是睡了，但又怎么睡得着呢？他一个人独自透过栅栏看着那走廊上的松油火把又陷入了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一个人就那样孤独地面对未知的一切，一切也都陷入了梦寐。很多年了也许都如此地过。只是将来呢？将来我是否这样度过我的一生？这时候有人敲了敲梆子，然后他把头偏过来，看到两个狱卒抬了一个大桶过来，旁边的狱卒敲敲对面一间牢房的锁，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牢房里现得如此突兀，然后所有的住了犯人的牢房都开始热闹起来，空气中飘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传来的味道，然后就像是一个极为喧闹的大市场，叫骂声，争抢声传到陆为的耳朵里。这种声响对于陆为来说已经相当熟悉，这三个月他在流波城里当乞丐的日子几乎每天都要看到几出抢食物的场面。原来牢房里也和在外面没有两样啊，一点点牢饭也要抢得你死我活。这时候有的牢房里已经开始为了一个馒头打了起来，但是狱卒们好象已经司空见惯，并没有过去干涉的意思。一个狱卒却已经走到陆为所在的牢房，那狱卒提了一个小盒子，然后打开了盖子把里面的东西慢慢放到牢房的地面上。另一个狱卒把桶里的东西也放在一个碗里放到了那个独自沉睡的人的旁边，然后那狱卒拍了拍牢房上的大铁链：“起来了，方天虎，还睡么？开饭了。”陆为看看眼前的东西，那是几盘小菜，有蔬菜也有鱼肉，一大碗白净的米饭还有一个碗里盛了些汤，闻起来味道颇好。他再看看那人面前的东西，顿时呆住了，那是两个发了霉的黑馒头，一碗馊臭的稀饭。前一个狱卒看到陆为的样子，笑道：“小兄弟，我们李头儿特意吩咐我们照顾你哩，快吃吧，有什么事竟管叫我，我叫刘安。”陆为对那刘安笑笑：“如此，多谢刘大哥了。”那刘安摆摆手自己走了，示意陆为用饭。陆为这时候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的饭食与众不同了，他看着眼前的东西，顿时觉得那李岩真是天下少有的好人，自己与他素未某面，只因为这次看自己还小就不得不入这大狱，因此特意吩咐给自己特别照顾。他看着眼前这些饭食，想起以前在山谷也很少吃到鱼肉的，更别提在流波城里乞讨了，没有想到在牢房里反而吃到了自己从小到大从没吃到过的美味佳肴。但他随即面孔冷了下来，心里一阵酸痛，这饭菜固然是自己从没有吃到过的上好味道，但又哪里即得上母亲的万分之一，虽然在山谷只是粗茶淡饭可是那又是这世界上最可口的食物。“哎……”他悠悠叹了口气，正要拿起筷子，一眼瞥见那坐在角落里的人，顿时一怔。那人已经把脸转了过来，只见他正捧了个黑色的馒头啃个不停，一脸的络腮胡子，满脸的横肉，一双眼睛在外面的松油灯下闪着精光。但这个汉子却正不发一语地啃着那黑而发霉的馒头，并没有看陆为一眼。就着灯光，陆为看清楚了他背上的伤痕，那全是一到道道的刀痕和鞭伤，有的已经结了疤有的却还在渗着血。陆为被这个长相凶恶的人给惊住了，一时间竟然忘了吃东西。过了好久，其实也就一小会，只是在陆为的心里却已经是几年，那人很快地吃完了面前的东西，好象意尤未尽，陆为心里不知道该干什么，却本能地好象心里早已经打定注意一样把他自己面前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一点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是为什么，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意和一个牢狱里的人抢罢了，而且即使是不抢他心里对于自己用上好的饭菜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过意不去。松油灯发出劈啪声，牢房里一阵沉默。那人抬起头来看看陆为，怔了怔，也没有料到这个少年会如此好心地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吃，而且看起来这个少年还是一副乞丐打扮，除了容貌看起来清秀些之外没有特别。不，是有特别的，这个少年的眼神是很清澈的，这和他以前住的那些囚犯完全不同，有了东西吃那些人就是一头头的狼，哪里会想到把自己的食物让给别人。“谢……谢谢你小兄弟……”声音嘶哑，粗犷，只是简单几个字却带有一丝豪迈，这是个怎么样的人呢？那汉子接了过来，然后一番狼吞虎咽，陆为看他吃得痛快，心里感慨一下也往嘴里喂下了食物。吃完了，狱卒来把碗筷收走，那汉子和陆为聊起来。陆为只是说自己是个乞丐，在这流波城中惹了官司进来了，对于那山谷里的惨事他却是只字不提，不知道为什么，陆为心里排斥对任何人说起的想法，不管是谁他都不会再提起。那汉子极为爽快，当然也听出了陆为话中有不详实之处，但他也不问，人在江湖又有谁没些伤心往事呢？当然，就是想要说明白也是不能，谁又能相信他身上在紧要关头出现的那股冲前而起的能量？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谁又能知道？谁？还又谁明白我一人背负着全山谷的血和恨？那汉子和陆为互道了姓名，陆为也大致知道了眼前这人的一些事情。那人扯动一下身上的铁链，对陆为道：“不瞒小兄弟，我本姓方，叫天虎，是浮云山上的熟客，不久前下山买路被那李岩给抓来了。”“熟客？”陆为不懂，毕竟他从小在山谷里长大，哪里又知道方天虎所说的熟客是什么意思。不过张天虎却是不在意的笑笑，脸上有些尴尬。“呵呵，这熟客二字本是我们自己特定的名字，我们的生计也就是大碗吃肉大秤秤金罢了。”陆为心里一惊，原来方天虎却是一个山里的强盗之类的人物，只是陆为心里有些吃惊，面上却已经是无事，在牢里又有几个是身上干净的？就拿他自己来说，那张老二的事本也算得上是他陆为害的了。那方天虎接着道：“只是我们浮云山的兄弟并不真的像常人想的穷凶极恶……”方天虎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像我，本是的江湖人，就是因为五年前的妻子被人玷污了，我一气之下把那富家少爷给捅了，偏偏那富家少爷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七星堡的二公子，在武林中和官面上都有势力，我走投无路之下，只得上浮云山，落草为寇，我们山上兄弟相处是极好的。我们只是看不惯这世上的丑恶自己在山上做自己的生意罢了，我们可从来不杀好人的。”陆为也不答话，他看着方天虎让他把话说完。“我们兄弟中倒有几个是厉害人物，这些年来倒是做些劫富济贫的买卖，因为武艺了得倒是很少失手。”陆为经历的事情不甚多，方天虎所说的他只听懂了一部分，很多时候只是点头罢了。心里隐隐觉得这个方天虎也并不是个坏人，比如刚才吃饭他完全可以像其他牢房里那些人扑过来把自己的饭菜给抢了去，更用不着对自己说多谢。可是这世上偏偏如方天虎样人也做了山上强人，也如自己样进了这暗无天日的流波城大牢。陆为想了想，问方天虎道：“那么，方大哥，你什么时候能出去呢？”那方天虎面上立即冷下去，他眯着眼，看着外面的松油灯发出的光亮：“我们山贼一旦被抓到都是要在秋后问斩的，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出去？”“啊！”陆为吃了一惊，他根本想不到这方天虎已经是一个死囚了，他看着方天虎，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不公，只是方天虎却是好象已经看透了生死，根本就已经没有把自己的死期放在身上。“方大哥，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吗？”陆为忍不住问道。“我家里？”方天虎一愣，然后道：“十余年前我倒是有一个妹妹，但后来因为家乡发大水失散了，我一人到流波城来做了点小生意然后遇到了我妻子……”陆为不再问了，他的眼睛里全是一团团的火焰。“你被官府通缉后你妻子呢？”方天虎突然一拳砸在地面上，他瞬间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妻子？”然后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哀然后是恶毒，再然后化为万般的柔情和无奈以及痛苦：“他被那畜生玷污后就自尽了。”陆为想不到方天虎会突然发火，他向后缩了一缩，方天虎转头看看他，接着声音弱下来道：“对不起了，陆兄弟，吓着你了。”“没……没关系。”方天虎还是继续看着这个少年，想要从他身上发现什么秘密一样，想到他刚才那么真诚地问自己的妻子，开始还把自己的饭菜给自己吃，心里有一个注意浮上来：“陆兄弟，我有个提议，不知你能否答应。”“你说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尽量做。”陆为这句话让方天虎心里大是赞赏，看陆为年纪不过十一二岁，但这句话就像出自饱沧桑的成年人之口。他哪里知道陆为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心智早熟同时这次又遭受大难，三个月乞丐，心里早已经对很多事情都透彻了。“我们相见极是投缘，我方天虎也已是将死之人，意欲和陆兄弟结为异姓兄弟，你看如何？”陆为万料不到方路说的是这个，看他说得真诚，又想到自己从小无父无兄弟姊妹再想到方路已是被判了死刑自己无亲无故，有个大哥当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于是陆为看着方天虎道：“小弟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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