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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2)

“你既然躲着他,为何还要来这里?”

“君遏大哥,我不想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太脏了。”他虚弱地笑道。

“舒成香,”窗外的身影冷冷道,“你若不想他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当初,就不该走上那条路。”

“不。我不是舒成香,我是行云,我是行云!”仿佛“舒成香”这三个字就是他的禁忌一般,少年墨色双眸中骤然腾起暴戾的杀气,“白清冷是我师兄,我是师父捡回来的,我没有父亲,他不是我父亲,我叫行云!”他一拳狠狠地捶在墙壁上,狂躁得语无伦次,到最后几乎是一字一字地低吼出来,胸襟前晕出了一大片暗褐。

“你是舒成香。我提醒过你,”男子打断他,一字一句中竟然透着浓重到让他窒息的陌生和厌恶,隔着窗从外面传来,连同那暴虐的风雪声,像刀子一般,直击他的心底深处,就和多年前那样,再度把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剜得鲜血淋淋。“从你杀第一个人起,你就是舒成香了——人人惧怕的天涯海阁少主,经雪剑的主人,‘公子无香’,舒、成、香!”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怕了,麻木了,冷酷了,狠毒了,无所谓了。

几乎是忽然间,少年就冷静了下来。

反正他的浑身上下早已经满是洞了,无论是心,还是身体,再来几刀,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刚才,他多么希望那个自己将为之崇拜一生的男子在听到他的名字、他的事情后,可以再和小时候一样,停下来,皱皱眉头,然后一句话不说地狠狠揍他一顿——多狠都行,他现在比以前能挨打多了——可是那个人仅仅是稍稍愣了愣而已,只是愣了愣,连眉头都没皱,甚至都没有再多问一句,就那么走了。

连他都走了。

自己果然是一个被人世抛弃的人。

“哈……杀第一个人……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想活下去,你知道么,君遏大哥?所有的人都想杀我,想要我的血。你能想象得到吧,那些日子里,每天一睁开眼,我就得逃,得躲,甚至几天都不敢合眼,提防着所有接近我的人,微笑着的,凶神恶煞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有做错什么吗——哦,对了,我错就错在不该生下来。那个女人生我根本就是为了她的试验,她是个疯子。所有人都是疯子。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我干嘛要成全他们,我还要活着,并且是好好地活着,拥有绝对的力量和地位,我要所有人都怕我,我要受到全天下的膜拜。”

少年靠着窗,修长的手指绞住帘子上垂下来的流苏,把玩着,轻飘飘的语气里,甚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恨意,略带着嗤笑,哪怕是说到“她是个疯子”、“所有人都是疯子”的时候,除了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平静得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就好像是在说,今年是宣德八年。

君遏扣着琴的手指逐渐收紧,指节都泛白了。“后来呢?后来已经没几个人能杀得了你,后来你已经是尊贵的公子了,不用再过那种逃亡的生活,可你反倒开始到处杀人,成了你那个父亲的打手,谁不服,一方木匮一下,你便带着杀手倾巢而出,对么?”

“后来?呵呵,我变强了,没人敢杀我了,我就要因此而停下来?——迟了!”薄薄的嘴唇挑起,带出一个邪魅之极的嘲讽。

“我就是要杀掉所有不服从的人,所有的。剩下的,哪怕你是装出来的,也行,我不杀你。当然,你最好装到底,别被我发现。”

他微微眯起好看的眼睛,升腾起一股报复过后的畸形快感,墨色的双眸中深不见底,仿佛会噬人一般,让人看了心惊。

“所以你便开始报复?所以,你选择以杀止杀?”言及此,君遏的语调不自觉拔高了许多。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个人想象成从前的那个干净纯粹的小孩儿。才三年啊,怎么就都变了……

“不然呢?以死喂杀?等自己成了刀下亡魂,然后在阴曹地府期待着杀自己的那个人哪天良心发现,忽然就改过自新?”他冷笑一声,“那会儿我早死透了!”

君遏哑然。

顿了片刻,他颓然失笑。明明是错的道理,在眼前这个少年口中却变得无比正确,而自己竟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是,我知道我还杀不了所有人,比如你,比如师兄。所以我现在很老实,很乖,乖乖地给别人当打手当走狗,甚至连那个男人不停地给我喂药取血我他妈的都没半句多嘴!但是这种状况很快就会结束了,很快,就没有人能杀得了我了。在那之前,天涯海很安全,至少能帮我挡住一部分不要命的人。而且,我还得到了经雪——”

少年手腕一翻,一道流光自腰间跃出,光华晃眼。

“它真是一把好剑。”他细细地端赏着手里的剑,“三更雪用过,谢云横用过,墨京华也用过,几百年了,经历了那么多场战役,上面竟然没有一处缺口,而我,也成了它的新主人。”

君遏感受到了他眸中嗜血的兴奋,一丝悲哀在心底蔓延开来。难道很快,他就将彻底地失去这个小孩儿?

他忽然想起自己六七岁的时候,那些被他死死封在记忆深处的日日夜夜,想起一双双令人作呕的猥亵的手,沾满血的匕首,想起和蔼的老奶奶,朴素祥和的村庄,想起那些奇怪的眼神,想起那口老井,一夜之间死寂无声的村子,想起那些人临死前的挣扎……

也许,在自己自以为的平静之下,也埋藏了一颗阴暗的种子。

不……不会,就算有,他也不会让它破土而出!

恍惚间,似乎过了很久,风雪声中突然掺进了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凉凉的,缓缓的,轻轻的,在天地嘈杂之中,甚是突兀:

“君遏大哥,若是哪一天,我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全天下都欲除我而后快,你会不会、也来杀我?”

师兄他会不会,也来杀我——

再出来时,已是天明,风雪已霁。

掌琴台的那扇大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雪白的身影。真的是雪白,除了墨色的长发,一丝杂色都无,纤尘不染,像是决意要与这尘世撇得干干净净一样。

他几乎未做一刻停留,便踩着没过脚踝的雪,朝着远处的那一角古亭走去,步履轻盈、如同行走在虚空之上。

亭下坐着的人看着那个人由远及近,斟上了两杯温好的酒,起身执盏而立,直到那一身白衣来到跟前,他递过酒杯,看着好友,却不知该说什么。

都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可真当知交要远去时,他是真的不希望敬上这最后一杯酒的人,是自己。他潜意识里还认为,饮完这一杯,便是绝别,若能迟一点,那个人就能迟一点离开。可当他看到白清冷眼中的一片清明时,他忽然明白了,这个人生来就该是孤独的。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前面的路也早已算好,而自己拦不住他。

半晌,他才干涩地道:“恭喜你,报仇了。”

白清冷接过酒杯,手背上还有抹掉的、干涸的血渍,淡淡地一笑,“干杯!”

“干杯——”

一饮而尽。

一切都该结束了。就像这酒杯里的酒,曾经凉过,也热过,这就够了。

白清冷解下背上用布包好的大风、放在小几上。

“这把剑,替我交给白枕墨。”

“有什么话要我带去的么?”

“嗯,就说,他父母弟弟的仇已经报了,让他好好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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