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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为虎伥孔方作祟 伤人命祝融肆威(2 / 2)

鸣乾听了,摇摇头说:“这都是客人的事,犯不着便宜他们,我很愿意加补你们保险费,一则有了收条,我也可以交账。二则此中的扣头,也有数百两银子,何犯着轻轻放弃呢。”默士一听,暗想好得很,你只贪自己赚扣头,把客人的银子悔气,何异政府中人,贪着借款回扣,拚命借外债,把国民的脂膏悔气呢。因道:“那也无妨,你何不仍照章程开客人的账,多头落得自己到腰,岂不比扣头更多了。”鸣乾仍摇摇头道:“那个,有关信用,我决定依照章程补给你们保费便了。”

默士见说他不动,也没法可施。他本以为鸣乾听有银子便宜,一定肯答应他花些小费,他便可同王先生二一添作五均分。不期鸣乾恐转栈房不照章程补费,日后出了事,保险公司便有所藉口,故此务必补足他银子,免得后来再有周折。默士那知其意,十分失望而回。一路思想,我这位老兄,近来资格高了,连脾气也改变咧。从前一钱似命,利益不论大小,有隙拚命钻谋,此刻竟连几百金也掉头不顾,大是奇怪。到了写字间,王先生盼望已久,问他前途怎么说?默士没精打采的回话道:“还有什么可说,公事公办,照章程补费就是了。”

王先生一听,晓得好处不得到手,心中老大不愿意,将许多保险单摔了一地,捡一张起来,推上打字架,铁铁卜卜一阵打,心中不舒服,打的字也有错了,王先生用橡皮乱揩,揩得花花绿绿。默士在旁见了,说:“阿哟,你怎么弄得这般脏。”王先生气呼呼的答道:“横竖猪头三保的险,脏些何妨。”默士大笑。这回王先生一处不受用,处处不高兴。从前做这许多保单,只半天工夫,这番不过改一改栈房名头,却改了三天之久,仍着出店的送往邬燕记,燕贵慌忙转送到鸣乾那里。鸣乾早已预备下一张六百六十一两五钱银子的支票,仍命燕贵依前法掉换了支票送去,燕贵如法泡制,鸣乾得了收条,觉一切手续都已定当,只待择期下手。如海也望眼欲穿,把鸣乾唤到家中,催他从速行事。鸣乾回他手续初完,不能出之太急,至多十天之内,必能如愿以偿。如海大喜,命他仔细而行。事成之后,重重谢你。鸣乾回去,睡了一夜,又生出一条主意,暗下叮嘱阿荣,须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阿荣依他的教导,每日锁了栈房门,出去饮酒吸烟,每每到半夜三更回来,喝得酩酊大醉。到了栈房内,一个人还要打五关,唱京调,不肯安睡。店中只有燕贵吃烟的睡得最迟,听他如此模样,过来对他说:“阿荣司务,请你安静些罢,这时候夜静更深,人人都已睡了,你一个人闹得他们六神不安,何苦呢?况且自来火通夜点着,多用了火表,也要多算钱的。”

阿荣便说:“哦,原来你老板舍不得自来火,这倒不打紧,我可以买洋蜡烛回来点的。”当夜他就跑出去,买了几封洋蜡烛回来,点得各处都是火,口中仍旧酒醉胡闹。燕贵无奈,只得待鸣乾来了告诉他,鸣乾听说,大发雷霆,当时将阿荣唤来,痛骂一顿。还要歇他生意。却是燕贵做好人,劝鸣乾息怒,阿荣以后须要改过自新,不准放肆。阿荣诺诺连声。这夜果然未敢出去,一个人在栈房中,打了几通五关,觉得厌烦,便闭了栈房门窗,出来到燕贵的常来的一间账房内,立在榻床旁边,看他吞云吐雾。燕贵因他是鸣乾用来的人,不敢不对他客气几分,即忙起身让坐。阿荣便坐在他对面。吸烟人本无贵贱,燕贵一个人吸闷烟,正觉乏味,得有人前来陪他,恰用得着,一面装烟,一面就和阿荣攀谈起来,先安慰他白天杜先生埋怨你的话,休得生气,我本是无心一句言语,不意他性急似火,事后我倒十分懊悔,实在很对你不住呢。阿荣笑说:“那有何妨,我本来自己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吃了几盅酒,什么人都要得罪了。前几天只恐尚有言语冒犯之处,还求邬老板恕罪呢。”

燕贵听他讲话有礼,连称好说。自己手中本装着烟筒,问阿荣可爱吸?阿荣说:“邬老板自己请用罢,我喜欢烧烧的。”燕贵道:“这样我吸了一筒,让你横在这边,烧烟顺手。”当下嗽嗽一口气吸完烟,起身让阿荣过来横下。阿荣也老实不客气,挑他的烟,自烧自吸,口中不住赞他烟好。一边打泡,一边还放在鼻子旁边闻闻,连称好香。燕贵听阿荣赞他烟好,益发得意,便同阿荣演讲这烟的来历道:“我这烟,虽有六成波斯红土,二成川土,还有二成都是真正大土,烟灰也用顶上等的好灰,冷笼收膏,所以有这般的香味,吸下肚中,偏体爽快,不是内家,辨不出个中滋味。阿荣司务,我看你倒是很内行的呢!”阿荣笑道:“我不过欢喜这个,有时同朋友们香几筒玩玩,哪能算什么内行呢。”

二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已挨了不少时候。阿荣打一个呵欠,伸伸赖腰,说:“连日多喝了酒,不想瞌睡,今儿清醒着,倒反要打盹了。”燕贵说:“时候也有十二点多钟了,没事早些睡罢。”阿荣起身,道一声明朝会,自去安歇。燕贵却重复横倒身躯,吸过烟瘾。还没吸到半筒烟,见阿荣又慌慌张张跑了出来,气喘吁吁说:“邬老板不好了,后面栈房内起火了。”燕贵还道是后面有人家失火,丢下烟枪,打算问他离此有多少远?不意猛一抬头,见半间屋子都发了红,才知火在自己家内,吓得他魂飞魄散,牙齿儿打战,连话也讲不清楚,只顾颤声说:“这这这这便怎么处?”阿荣道:“我也不知道火自那里来的,适才我过去开门,划一根洋火,顿时满屋子都是火了。”

燕贵此时方挣出一句话来说:“这是自来火管子泄气,快唤巡捕。”阿荣道:“唤不得巡捕的,巡捕来了,不论烧不烧,都要抓进巡捕房去罚钱,还是我们自己救熄的为妙。”燕贵方寸已乱,还有什么主见,听阿荣这般说,自己也拖着烟枪,跑到账房外面一看,见后进栈房门虽然闭着,那火舌都在门缝窗槛上下,时时吐露,浓烟密布,还带爆裂声音,可见火势着实不校燕贵又欲出去唤巡捕,阿荣只同他打岔,说最妙自己施救。口中虽然这般说,手脚一动不动。燕贵拖着枪,已在发抖,还有什么力量可以救人。幸得楼上睡的一班伙计们,被浓烟浸入,都自睡梦中惊醒,有些来不及穿衣的,赤着膊子,奔到楼下,大呼小叫。燕贵一见他们下来,不说别话,先指挥他们救火。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开自来水的开自来水,拎铅桶的拎铅桶。有几个捧着茶壶也想救火,内中有一位聪明朋友说:“栈房门闭着,水泼不进去,须得开了这扇门方好。”

此言一出,便有一员勇将,是个出店的,奔上去开门,他没想到门闭着,火都闷在里面,开了门,外间有空气透入,里面的火焰,也要夺路而出,所以门一开,先是一股浓烟冲出,将此人双眼蒙住,连口鼻两处呼吸机关,也闭塞不通。正难受间,不意烟后面还有一道火焰,向门外直扑出来,正当那人立处,他上身本未穿衣,火焰所及,毛发都焦。那人两眼虽瞧不清,胸前头面两处热辣辣的一下,怎不知道,啊哟一声倒在地下。幸亏他急中有智,就地一滚,脱离险境。众人急于救火,也不管此人曾否受伤。无奈那时火势已炽,众人赤手空拳,仗着一道家用的自来水管,打算救熄这场大火,真应了古语杯水车薪,何济于事。眼见得火势燎原,愈烧愈烈,说时迟,那时快。栈房门外面,本堆着许多树柴木炭等物,霎时间都已燎着,渐渐烧过前进,又烟又热。众人站脚不住,纷纷逃出来。这时候要不报捕,也由不得他们做主。因屋顶冒穿,左右邻舍都已闻警,带有警笛的,拚命狂吹。装德律风的也摇铃通知救火会。所以不多时警捕纷集,救火车也风驰电掣而来,可惜已迟一步,邬燕记早付一炬。左右隔壁,还有几家土栈,也被波及。这场火共烧了七八间房屋,烟消火灭,已近天明。鸣乾也闻警赶到,对着燕贵只是跳脚,说:“你怎的如此不小心,把我的货烧了,朋友面前教我如何交待?”

燕贵低头无语,只顾叹气。鸣乾再找阿荣,踪迹不见。问燕贵阿荣哪里去了?燕贵回说不知道。问别人,也没一个见他在什么时候走的。彼此估量他,一定怕被鸣乾责罚,或恐巡捕房要捉他去重办,所以预先脚底下明白了。燕贵见阿荣不在旁边,落得把过失推在他一人身上,说他酗酒误事,熄了自来火,还点洋蜡烛,乃是他起的火,与我无干。鸣乾听了,便说既然如此,少停你们谁到巡捕房,须把阿荣这些事告知捕头,必须将他拿到了重办方好。燕贵句句听从,此时忽然一班瞧热闹的,和邬燕记一众伙计们,都叫闹起来。原来他们因鸣乾查问阿荣,自己也要点点人数,不意阿荣之外,还少一个阿憨。起初还以为跟阿荣一同跑了,忽闻救火的说,火场中有一个死尸,他们跟去一看,面目虽瞧不出,地位却正在邬燕记的为址上。还有一个人想起,昨夜他们闻警下楼的当儿,阿憨还钻在被窝中,推他不醒,后来他们也急于逃生,没人顾着他,一定是他烧在里面的了。此信一传,自然要叫闹起来。鸣乾得知烧杀了人,未免暗下伤心。燕贵听阿憨丧了性命,不觉泪如雨下,说:“这孩子还是我的亲戚,父母双亡,一家已无他人,自幼由我先姊将他抚养成人,我姊去世,我便将他带在店中学业,他资质虽然鲁钝,生平尚无大过,不意死在此处,大约是前生夙孽了。”

鸣乾亦为叹息。这时巡捕房已有包打听派到火场中,调查谁家起火,知是邬燕记土栈,便要他们派个人同往巡捕房回话。这班伙计,有些一只脚穿袜,一只脚赤足。有几个索兴光着膊子。只燕贵一人,因夜间尚未安睡,倒还衣冠整齐,推来推去,只有他还可见官。燕贵有此胆怯,鸣乾拍他的胸说:“不妨事,无论如何,有我在此,这里一切情形,我都能替你照料,你尽放心去见捕头。况失火乃阿荣之过,与你无干。他现在跑了,你尽可告诉捕头,请他捉了阿荣重办的,不可忘记。”燕贵诺诺连声,随着包打听去了。

鸣乾见邬燕贵一班伙计,都垂头丧气,没衣裳的,借了别人的大衣披在身上,长短不称,很是可怜,便上前安慰他们道:“众位昨儿这件事,都是阿荣不小心之过,累你们丢了行李铺盖,这些将来我决不教诸位吃亏。那行李铺盖,和随常衣服的损失,都由我照认就是。”众人听了,顿时喜形于色。鸣乾又见一个出店模样的人,烧得焦头烂额,靠在坍墙头旁边,哼哼不已。问旁人,知道他因开栈房门救火灼伤的。鸣乾道:“可怜可怜!你这伤势倒也不轻,一定要到医院中看看,不然火毒攻了心,很危险的。该用多少医药之费,教他们都开我的账便了。你们列位若有受伤,也可回去看看,药钱日后令他们向我总算就是。”

众人听了,都觉鸣乾真不愧是个大慈善家,彼此同声感谢。一会儿富国保险公司也得消息,先有两个出店,派到火场中来照料一切。鸣乾晓得已到紧要关头,不敢惜小费,就过去对他两个点点头道:“你二位可是保险公司派来的吗?”二人答道:“正是。”鸣乾道:“大清早起,很难为你们。天气又十分冷,大约二位还没有过早点心呢。”说时,在腰间摸出一叠钞票,检了两张五元的分给他们每人一张,说:“这个不成意思,给你二位买点心吃的。”二人见发,不明白这是什么赏赐。然而有钱到手,谁不愿意拿他这个,彼此不约而同的伸手接了,满面孔堆着笑说:“这倒谢谢你先生咧。”鸣乾连称好说:“少停你们吃中饭,再问我拿饭钱就是。”

二人听吃中饭还有钱拿,可真乐了。暗想每一顿有五块钱,就吃外国大菜也有余了,日后还望他多烧几次呢。不多时燕贵回转,鸣乾问他巡捕房有甚话说?燕贵道:“并无话说,他问从何起火,我把阿荣不小心的话,都告诉他,并请他派包打听捉阿荣重办。但不知他住在哪里,故而捕房不能派人去捉,不知杜先生可知道否?”鸣乾说:“他家住哪里,待我问明白他的荐保再告诉你便了。”

二人说话时,听保险公司出店的叫唤杜先生来了,鸣乾回转头,见是默士,来看火烧场,慌忙上前招呼了,指点他观看。默士摇着道:“且慢!这回的数目大了,我们魏协理须要亲自验看,暂时倒不用急急的。”鸣乾听文锦要亲自验看,吓得面色改变,嘴唇了泛了白,张口结舌,半晌始说:“你们协理要亲自验看么?这是什么缘故呢?”默士见了,暗笑他老刁今儿也露出痕迹咧。在先默士本疑惑鸣乾这回的保险路道不正,及至那天看货之后,倒反没有疑心了。及闻当真失了事,可又不能无疑于心。同时魏文锦得此消息,急得他尿屁直流,因这番破坏章程,独家担保,本是他一个人出的主意,偏偏无巧不巧,第一场火就烧这个,死圈套刚正钻进,教他怎不急煞。别的不打紧,怕只怕股东责问起来,将何对答。设或公司不肯承认这四十二万银子,岂不要自己拿出来吗?半夜中得了信,哪里还睡得着。天还没亮,已坐着马车赶到火烧场来,心里想若能够天保佑,烧到藏土的地方,就此熄火,我明儿准备全猪全羊去谢火神菩萨。不意马车将到火场,被巡捕拦住,不准过去。

马夫见了巡捕,犹如孩子见了爹爹一般,那敢倔强,连保险公司产头衔也没敢掮出来。文锦还是第一次出去看火场,也不懂保险公司中人可以自由出入的,因此只得听巡捕号令,将马车赶回,径到富国公司,敲门进内,打发两名出店先去照料火场,又差马夫出来寻找默士,教他即速到公司中来,陪他同去看火常默士既疑心他老兄在其间作了弊端,那里肯不同鸣乾接头,因此打发马夫先回去,说自己随后就来,遂先往火烧场,会见鸣乾,告诉他协理要亲来验看,岂知鸣乾做贼心虚,一听此言,顿时失色,就被默士瞧出痕迹。正是:果能成熟方如意,变起非常猛吃惊。欲知后事,请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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