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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客印月初会明珠 石林庄三豪聚义(2 / 2)

老者邀— 娘进庄来。入了中门。早有女眷出来迎接。请到 中堂相见坐下。丫头献了茶。老者问道请教大嫂上姓。从何处来的。一娘道贱姓魏。山东人氏。因进京探亲过此。迷了路。

特造贵庄借宿。不意惊动公公。多有得罪。老者道好说。刚才闻那老婆子说。大嫂曾拾得三颗珠子。求借一看。

一娘道昨夜从个林子里过。见草里有光。取起来看时。却是三个珠子。才听见府上姐儿失落了珠子。数目相同。一时乱道。

不知是与不是。说着向手上解下。递与老者。老者见了。

笑逐颜开道。正是它。老者重又作楫相谢道。我们这里是蓟州所管。此地叫做石林庄。老汉姓客。年近八旬。尚未有孙。

止有一孙女。年才七岁。他母亲梦赤蛇□珠而生。适似老汉自京中回来。换得三颗珠子。就取明珠印月之意。名唤印月。

就将这珠子系在他手上。忽于半月前不知怎么失去。据他说是被人解去了。孩子整日哭着要。昨老汉去求签。说今日有个贵人送来。果然大嫂下降。看大嫂仪容。定是个大福气的。快摆饭来吃。大嫂饿了。丫头摆上菜来。老者起身道。我少陪。向妈妈道。叫媳妇出来陪陪。说毕出去了。媳妇陈氏出来见过礼。

一娘同婆婆对坐。辰生陈氏打横。酒饭上来。吃了一会。一娘道请姐儿来坐坐。陈氏道睡觉哩。

叫丫头醒时带了来。不一会丫头挽了个女孩子出来。一娘看那女儿生得甚是清秀。但见他:

体态自天然。桃花两颊妍。头如青黛染。唇若点朱鲜。臂膊肥如匏。肌肤软胜绵。发长才覆额。分顶渐垂肩。缨络当胸挂。金珠对耳悬。逍遥无俗气。谪降蕊珠仙。

那女儿走到婆婆眼前,婆婆道这位大娘。是送珠子来与你的。你可拜谢大娘。那女儿真个端端正正拜了一拜。一娘扯着他手儿顽耍。他母亲把珠子依旧扣在他手上。便欢喜如故。就伏在一娘怀中顽了一会。才坐在他母亲身边。婆婆道他自珠子吊了。整日的哭。终日茶不茶饭不饭的。此刻就说也有笑也有了。一娘道孩子们心爱的东西。不见了怎么不想。正在饮酒。

只见外面摇摇摆摆走进两个小后生来,— 个眉清目秀。一个胖脸重眉。都是头挽抓髻。身穿青布道袍。便鞋净袜。婆婆道过来作揖。就坐在婆婆身边。一娘道二位官人是谁。婆婆指着那清秀的道。这是外孙李永贵。他父母都去世了。故我带在身边。

这个刘王禺。是老人家朋友之子。也是父母双亡。托孤在我家的。同在这里读书。又饮了几杯。吃了晚饭。收拾东厢与一娘安歇。一夜无辞。次日一娘告辞。婆媳们那里肯放。说道难得大嫂到此。宽住些时再去。一娘道舍亲久别。急欲一见。迟日再来。客老道也不敢久留。略住几日再处。一娘见他情意谆切。

只得住下。原意只过数日。不意八月尽间。秋雨连绵。久阴不止,及至晴时。已是暮秋天气。好一派凄凉景况。只见:

霜除水痕收。浅碧磷磷映远洲。征雁北来人未醒。

悠悠。月照寒檠无限愁。凉气薄征裘,长笛一声人倚楼。

紫艳半开篱菊净。休休。江上芦花尽白头。

一娘一住两月。天气渐寒。客老买了些绸绢布匹。与他母子做几身冬衣。天晴了一娘又要起身。陈氏苦留。又住下来了。

客老道不是久留大嫂。只因北路天寒荒险。连客商都难走。何况你女流家。京中近日米粮甚贵。要五两多一石。

倘到那里。令亲或不在。岂不两下耽误了。不如权在此过了冬寒。遇便人先寄个信去。等到春暖花香时再去不迟。若大嫂以为不便。我后面西边收拾几间洁净屋。与大嫂住。着两个丫头服侍你。陈氏道不须别处去。就是我对面房里好。

他一向不在家。我正无人作伴。早晚谈谈闲话也好。竟去收拾洁净。铺了床帐。将行李搬去。一娘却不过他一家的情。

只得又住下了。陈氏道你家哥儿在此闲旷。我家倒有现成的先生。何不叫他去读书识字。一娘道只是打搅得不安。婆婆道先生是我家包定的。不过添些纸笔罢了。遂择了吉日送辰生上学。取名进忠。与李永贞刘王禺同学。那两个已是顽劣不肯读书的。又添上这个没笼头的马。怎么收得住野性。那先生不过是村学究混账而已。每日三人寻壶烧酒。把先生灌醉了。听他们闲游放荡。客老年迈。也不能照管到。他们终日去踢踺子打拳粘雀赶獐的顽耍。正是:

日日遨游废学规。诗书不读任胡为。

小徒顽劣犹堪恕。如此蒙师应杀之。

三人一日在场上顽耍。坐在柳树下闲谈。只见一群鹅自上流游来。那白毛浮绿水。红掌漾清波。却也可爱。鹅见了人都齐声叫起来。进忠戏将土块迎面打去。正打在个鹅头上。

那鹅把头摇了摇钻下水去了。三人遂你一块我— 块乱打。 刘王禺拿起块大砖飘去。刚把个鹅颈项打断了。李永贞道不知是谁家的。莫惹他骂。公公晓得又要淘气了。刘王禺道不妨。

一不做二不休。拿去煮了吃。只推不晓得。进忠便用棍子捞上岸来道。哪里煮去。刘王禺道土地祠去罢。永贞道不好。和尚吃斋是决不肯的。反要说与人知道。不如到前□酒店去好。你们先去。我向外婆讨些钱来买酒。刘王禺将鹅提起。藏在衣服下。不敢走庄前。过了桥。从田埂上转去。来到个酒店内。那酒店到也幽雅。只见:

面临大路。后接澄溪。几丛残菊傍疏篱。数点早梅依古岸。

处处轩窗明亮。层层坐具清幽。翩翩酒旆舞西风。短短芦帘迎暖日。壁边瓦翁。白□□满贮村醪。架上磁瓶。省馥馥新开社酝。白发田翁亲涤器。红颜屯阝女笑当垆。

二人坐下。将鹅放下。叫酒保拿去煮。小二提起来看了。

说道噫。不是杀的。是打折了的呀。刘王禺道话多。小二笑着提到溪边退去毛。一会李永贞也来了。刘王禺道有多少钱。

永贞道够一醉了。小二拿了酒肴。把桌子移到菊篱边慢酌。等鹅熟了取面来打饼。饮至下午。都醉饱了起身。刘王禺将银子与店家。小二道多哩。进忠道收着。下次再算。三人乘着酒兴到野外闲步。只见山坡上睡着一群羊。就如大雪遍地。

三人走到眼前。有四五个牧童坐在地上顽耍。见是庄上三位官人。都齐站起来。进忠道这群羊有多少。牧童道有三干多只。庄上老爹有二千多只。前村鲍家一千多。陈家三百有零。

永贞道总在一处。怎么分得出。牧童道各有印记号头的。吹起号头来。便各自归群了。刘王禺道你分开我们看。那牧童吹了几声哨子。各家的羊果然分开三处站立。三人拍掌大笑道。妙呀。这羊可会斗么。牧童道怎么不会。进忠道你叫它斗斗看。

牧童道今日晚了。明日斗罢。三人携手同归。

次日早饭后便往羊坡上来。见牧童都在棚里吃饭。羊尚未出棚。三人前后顽了一遍。见牧童驱羊出圈。随后跟来山坡下。

等羊吃了半日草。牧童才吹哨了两声。那羊都齐齐摆开。分为三队。几个牧童在中间跳舞了一会。又唤了几声。

那羊忽的斗起来了。也各张声势。一般进退有法。斗了一会。牧童执着鞭子分开来。进忠道再斗一会何妨。牧童道恐斗起性来有损伤哩。三人又到酒店内饮酒。唤了牧童跟到店内。

赏他们酒吃。从此终日无事。便来看斗羊饮酒。引得些孩子们都来看。又在前后庄上聚集五六十个孩子分为两队。进忠为元帅。永贞为军师。刘王禺为先锋。四个牧童为头目。削木为刀。

砍竹为标。操演斗阵。先斗人阵。后斗羊阵。— 日羊斗起性来。

触死了几只。便剥了皮就在羊棚内煮熟了。买了一石酒来大赏三军。三人上坐。四个头目坐在肩下。众孩子分作两班。席地而坐。大酒大肉吃了。一日又到庄上备了马来。众人簇拥着元帅得胜而归。自此日日来顽耍。搅乱村庄。只瞒着客老一个。

一日晚间。三人吃得大醉。乘着月光信步而行。不觉走错了路。

忘记过桥。便一直向南走去。说着拣大路走。走有一个更次。

来到一座大树林子。三人走进林内。见有座破庙。三人坐在门楼下观看。只见那庙:

寂寞房廊倒塌。荒凉蔓草深埋。雨淋神像面生苔。

供桌香炉朽坏。侍从倚墙靠壁。神灵臂折头歪。燕泥雀粪积成堆。伏腊无人祭赛。

进忠道这是个甚么庙。如此倒塌。永贞道这是个三义庙。

闻得公公说张翼德是我们这里人。故立庙在此。前日要约前后庄出钱修理。刘王禺道我想当日刘关张三人在桃园结义。誓同生死。患难不离。后来刘玄德做了皇帝。关张二人皆封为神。

我们今日既情投意合。何不学他们也拜为生死弟兄。异日功名富贵。贫贱患难。共相扶持。不知你们意见若何。二人道甚妙。

三人寻路归来。次日择了吉日。宰了— 只肥羊。买了一大坛酒。 并金钱纸马。叫了几个孩子抬到庙上摆齐。对神歃血为盟。进忠年长为兄。永贞第二。刘王禺第三。正是德星未见从东聚。

恶煞初看自北来。毕竟不知三人结义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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