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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国事类(2 / 2)

太祖混一之后,语诸将曰:“当今谁为好汉?”众以开平常公对。帝曰:“是北鄙能掌王保保者耶?”盖当时惟保保不服,每来扰边,帝固激之云耳。《草木子》云:“元末西北尚尔晏然,惟太原则有王保保也,天兵至太原,保保不支遁。”世皆知保保之名,《元史·顺帝纪》中,累称扩廓帖木儿之勇,竟未降于太祖,《纲目》亦然,疑其即是人也。然读《功臣录》,每传有云,“扩廓帖木儿与王保保连兵”,有云“为犄角之势。”《龙飞纪略》或独书、连书,皆如二人。惟《清溪暇笑》中,辨以为扩廓即保保,以其世代为王;故云王保保也。然思保保何义,考史又无其传,心终疑之,因而细查至正廿七八年,太原乃扩廓所署,则保保即扩廓也。保保者,当时尊称之辞,如史称天兵取益都路,“平章政事保保降”;《草木子》称顺帝居应昌,帝“遣李保保袭之”,又闻金陵旗首卫指挥王某者,乃其裔也。其《元史》不列传者,意其曾杀诏使,不受君命,当入《逆臣传》;然终于臣节,不降我朝,则又似忠义也;况远去沙漠,不知所终,此王华川难于笔也欤?

曹吉祥

昭武伯曹钦,太监曹吉祥侄也。吉祥在宣德、正统中,屡领兵出征,麾下多达官骁勇者。钦一旦恃迎复英宗功,既升伯爵,虎而翼矣,恣意凌人。锦衣卫指挥逯杲与寇都御史不胜其过,而少裁抑之。天顺辛巳七月二日,遂反。前一日,朝廷命兵部尚书马昂、怀宁伯孙镗征西,钦以是日精兵已出,己领达官入,变事可成也。幸达官中马亮夜报恭顺侯吴瑾,瑾告孙镗,进本达上,得不启门。五鼓,钦已横杀于街,举火攻门也,朝臣多避走,逯、寇二公首被杀戮,李阁老贤被执,得不死;比天明,孙镗会出征官大战于四牌楼,至暮乃平。恭顺亦战死,京师时有诗云:“曹奴此日发颠狂,寇逯诸公死亦当,学士叩头如犬吠,尚书锁项似牵羊。万安叩首称三叔,恭顺当凶战一场,寄语满朝当道者,将何面目见吾皇。”予以诗固只取笑于一时,未足与论。幸而得马亮之报,孙镗领兵未行,元恶不旋踵而就戮,此固宗社之灵也。不然,变起仓猝,流血庙堂,岂特朝臣之逃匿哉!

韩成于光

韩成,虹县人,从太祖征陈友谅。鄱阳湖大战之时,贼众围上不解,群将计无所出。成进计曰:“臣闻古之人有杀身成仁者,臣不敢辞。”遂服龙袍冠冕与上衣同,对贼众投水,贼因是解。后封成为高阳王,祠祀康郎山焉。于光,南阳人。从太祖征伐有功,封指挥同知,后镇巩昌。元将王保保袭兰州,光以兵授之,被执,使至城下呼兵出降,光大呼曰:“我不幸受执,公等坚守,徐总兵将大军至矣!”遂被害。事闻,上为震惊,遣官祭以少牢。今闻配享功臣庙,未知果否。昔汉祖被围荥阳时,纪信诳楚出降而逃,与韩成之事一也。唐刘感戍泾州,被薛仁杲所执,使至城下约降,感大呼曰:“贼大饥,秦王领兵至矣!”遂被害,于光之事同也。然韩成得封侯血食,子孙受爵,而纪信无闻焉;感赠公得谥,子孙受爵,光于数事未有也。吁!剖符分封,拔剑论功,汉于功臣悉矣,何当时无一人之言纪信?在地立庙,追赠享祀,圣朝报功之典至矣,何于于光无赠焉?二者胥失矣。

刘朱货财

正德间,前有中宫刘瑾,后有指挥朱宁,皆擅主权。及籍家资,刘瑾计有金二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八百两,元宝五百万锭,银八百万又一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宝石二斗,金甲二,金钩三千,玉带四千一百六十二束,狮蛮带二束,金银汤b20五百,蟒衣四百七十袭,牙牌二匮,穿宫牌五百,金牌三,衮衣四,八爪金龙盔甲三千,玉琴一,玉瑶印一颗,以上金共一千二百五万七千八百两,银共二万五千九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朱宁计有金七十扛,共十万五千两,银二千四百九十扛,共四百九十八万两,碎金四箱,碎银十匮,金银汤b20四百,金首饰五百十一箱,珍珠二匮,金银台盏四百二十副,玉带二千五百束,金条环四箱,珍珠眉叶缨络七箱,乌木盆二,花盆五,沉香盆二,金仙鹤二对,织金蟒衣五百箱,罗钿屏风五十座,大理石屏风三十三座,围屏五十三扛,苏木七十扛,胡椒三千五十石,香椒三十扛,缎疋三千五百八十扛,绫绢布三百二十扛,锡器磁器三百扛,佛像一百三十匮,又三十扛,祖母绿一尊,铜铁狮子四百车,铜盆五百,古铜炉八百三十,古画四十扛,白玉琴一,金船二,白玉琵琶一,铜器五十扛,巧石八十扛。呜呼!胡椒八百解,珊瑚七尺高,以其为侈,著之史册;以今较之,未知孰多孰寡,此非生民膏血耶?

霸州贼

正德五年九月,霸州刘六、刘七、齐彦名,原系谋逆太监刘瑾门下。瑾败,遂纠贼众流劫地方;后又增入杨虎、赵鐩、刘惠等,共二十五名,分为二十八营,共有人马十七万五千。各授伪官,张打“奉天征讨元帅”旗帜,上以金书联对云:“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混沌之天。”又于老营以大红彩缎书:“英雄吞海岳,气势转乾坤。”攻破州县几二百,杀死总兵冯祯、参将王杲、都指挥王保、詹济、潘翀、同知郁采、指挥、知县杂职数十员,奸淫妇女,磔剉凶残,不可言也;所过狱囚,即放为助;库藏兵甲,即取为用;又每题诗各地,有“平欺敌将虎擒羊,纵横六合谁敢捕”,又有“几回月下敲金镫,多少英雄丧胆寒”之句。大略刘六、刘七、齐彦名等,多在河南、湖广;而刘惠、赵鐩、杨虎多在河北、山东,彼此间奔走,直至山西、南直隶方绝。时七年冬矣,杨虎、刘六、刘七为水淹死,齐彦名阵亡,刘惠射伤自焚,独赵鐩变僧逃至江夏生擒。呜呼!扰乱六省,延逾两年,岂非数也哉?然不立官据土,此其贼也欤?详载《守溪长语》。

黄蜡

尝阅本朝阁老王济之《长语》,载黄蜡一事。洪武、永乐时,岁用三万斤;景泰、天顺时,加八万五千斤;成化以后,十二万斤矣。复曰:“其余可知。”乃有惜之之意。予读之亦喟然,以当国虑者,可无救弊之术哉?及见《容斋三笔》,纪宋真宗时用蜡三十万斤;孝宗时又倍之。不知当时用蜡何故如此之多,本朝之用,又三分之一也。呜呼!财者,国之命脉,用如泥沙,此宋之日入卑弱;国虽有人,江山无寸尺之复也,噫!

三无

唐明皇天生知音,故一时臣下,多有精律吕者,如黄幡绰亦能之,尝见《羯鼓录》内载其曲。至德宗时,往往亦多能人。杜鸿渐帅西川,每于暇日,与僚从宴觞驿楼,命家僮作乐,或致西山诸鸟齐鸣,或致山羊俯仰,如鼓节奏。宋沇为太常,待漏光定寺,闻塔上风铃而知姑洗编钟,取置僧堂,令太常作乐而声应。又侍帝观乐,指琵琶者曰大逆,指主笙者曰魂游庐墓。已而按之,一已逆父至缢,一过数日而卒。呜呼!今之太常,果谁能哉?若闽人李文利,杂著《元声》一书,恐亦踵刘恕《外纪》、长孙无忌《隋志》、《李氏春秋》之故迹欤?不然,依其所著而作乐,果能致百兽率舞之事欤?是何太常之不从也,今日可谓无乐矣。

古人左史纪言,右史纪事,宫中又有起居注,善恶直书,故后世读之,如亲见者也。今史官虽设而不使日录,一朝宴驾,则取诸司奏牍而以年月编次,且不全矣,复收拾于四方,名目而已,且爱恶窜改,于二三大臣三品以上,方得立传。但纪历官而已。是可以得其实乎?今日是无史矣。

夫兵贵精不贵多。今天下之兵不下百万,京师二十万有余,可谓足矣。然一方有警,即调京军,大同、榆林,每每杀戮大臣,专事姑息,较古人以数千而摧敌,提数万而所向无前者,大不侔也,今日可谓无兵矣。偶因言乐,而并此二事论之。

开漕河

洪武二十四年,河决,会通河遂淤,自济宁至临清,舟楫不通;凡军需钱粮之输北者,悉运至德州,始入卫河。永乐初,济宁州同知潘叔正建言,欲开此河以济济宁州往北旱站,未尝为漕运也。后阿城宋尚书礼,因潘言之引端,遂上疏欲疏凿此地,复导山东诸泉,汇于南旺三湖。永乐十年,公又复上河运之疏。十二年,遂罢海运,而平江伯陈瑄,亦疏凿淮扬一带,自此南北达会通矣。可谓天地间大功,国家大利,无穷之大业也。然而论功当以宋公第一,后以微过,朝廷见疏,故西涯诸公,常有诗吊焉。正德间,始建祠于分水龙王庙侧,即宋公用乡民白老人之谋,于此筑闸处也。今人只传平江伯之功,而不知宋公之始开,故揭之稿。

徐刘先知

国初,金华刘日新,推太祖之命,当为帝王。后登极,召之与官,对曰:“不愿。”问:“欲富乎?”亦曰:“不愿。”第欲求一符以游天下。太祖遂写诗于手扇曰:“有一老古叟,胸中罗星斗。许朕作君王,果应仙人口。赐官官不愿,赐金金不受。持此一握扇,天下横行走。”游数年,回语妻曰:“复命当死京师。”妻留使勿行。曰:“数也。”遂往南都。因讲蓝玉之命,曰:“当封也,但封后某日有大难。”果是日因谋逆被擒,连及日新,以其推知故也。上问:“汝知己命乎?”对以“尽今日”,遂杀之。又徐天明,不知何籍。洪武间,因奏国家灾祥之数,太祖曰:“汝知自乎?”对曰:“臣死于绯衣小儿之手。”帝即故令一老千户押出斩之。斩后,方知千户之名裴婴,乃非衣小儿矣,皆可谓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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