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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义理类(2 / 2)

呜呼!晏子有言,不义之富,祸之媒也。使永德得方,未必不没官也;而东坡遭谤遭谪,岌岌穷途而病死者,亦或曾试此耶?

元德秀死

唐元德秀退居安陆县,去家独处一室,值大雨水,七日不通,馁死。中书舍人卢载为诔文曰:“谁为俯君,犬必啖肉;谁为府君,马必食粟,使我元君,馁死空谷。”丁用晦载之于《芝田录》,以为美事。予意卢子不当以二畜比之,正史传中之赞,何其优耶。然其清贫固也,但卒于家,不闻退居安陆,此又不知从何来。

奇物不可守

书画古玩,自有国而言,至宋徽宗之世,可谓极备,观其书谱、画谱、博古、考古图可知矣;惜乎胡骑一人,零落漫毁,百不存一。自家而言,一聚此物者,必然败去,岂非物之美者,人心所在,鬼神临之,大有大异,小有小异,不可聚此,以为子孙可常守也。

太常黄冠

尝读《周礼》,天子大祀,大宗伯主礼,大司乐主乐,皆明德新民之士,圣贤之徒也,所以肃虔百职,感格上帝,妥侑神人者在是。岂惟集事完礼文而已哉。今乐既作于神乐观之徒,而赞相行礼者,又皆太帝之黄冠,天朝大礼大乐,付于斯人,甚非序和情文之道也,神安可以格耶?

岳刘之对

宋张浚问岳飞曰:“王德淮西军所服,浚欲以为都统,命吕祉以督府参谋领之如何?”飞曰:“德与郦琼素不相下,一旦擢之在上,则必争;吕尚书不习军旅,恐不足以服众。”浚曰:“杨沂中、张俊何如?”飞曰:“张宣抚,飞旧师也,暴而寡谋;沂中视德等耳,岂能御此军哉!”浚艴然曰:“固知非太尉不可也。”飞曰:“都督以正问飞,飞不敢不尽愚,岂以得军为念哉。”

我太祖尝欲用杨宪为相,以问刘基,基曰:“宪有相才,无相器;宰相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不与焉;今宪不然,宁不败乎?”帝曰:“汪广洋何如?”基曰:“此褊浅,观其人可知。”又曰:“胡惟庸何如?”基曰:“此小犊,将偾辕而破犁矣。”帝曰:“吾知相无以愈于先生者。”基曰:“臣非不和,臣疾恶太甚,又不耐繁,为之,且孤大恩。”

夫谋事于人,正欲人之有言也;今不惟言之不从,而反憎疾焉,后虽事验,而武穆、诚意先已为之解官矣。岂魏公不曰忠,而太祖不英明耶?问之屡而无一是焉,则问者自以为愧;而直言之难受,不觉其忤也。呜呼!古人尚直,问且不能受言,使无从而直言,安望其以理之是非而足凭耶?予于二事,信哉直道难容于世。

父子异性

愚尝读《朱子语录》,中载东坡之子过、范淳夫之子温,皆出入梁师成门下,以父事梁。梁妻死,欲以母礼为服,忌某人而衰绖往之,文公语门人:“惜其名人之子有此。”予思本朝兵部尚书茹瑺,衡州衡山人也。太宗入靖内难,首先劝进即位,遂封忠诚伯。后死,召其子镛袭爵,镛以父在功罪之间,不肯受。又宋晟以父开国功袭都督,定远人也。建文时,通谋于燕,其子瑄乃以力战死于灵璧。苏、范可谓见辱乃尊,茹、宋可谓有愧乃子,不知平日家庭之教何如也?此见其忠义廉耻之心,大分天生成也。

乐奏天人乐器起止

由冬而春,阳之所由生,阳生而后有天,故冬至祀天神;祀天神而用黄钟九变之乐,盖天为阳之尊;黄钟九寸,九为阳之极,故黄钟,子月之律也。人死,魂归于土,四时祀人鬼;而用太簇八变之乐者,盖人生于寅,太簇,寅月之律;又宫五之位属土,始终于此奏之。则魂与音发动,故降也。又乐之降神者,盖紫微垣在子,而角应之;太微垣在卯、酉,而宫征应之;天市垣在辰,而羽应之;故奏数音之气,发动于三垣,宜乎天神之降也。柷、吾,为乐之起止者,柷之形仰而敷,象东震发宣之义;震为雷,雷主声,所以起乐也;吾之形为虎,而伏虎为金兽,应秋也,虎亦主声,今伏而无声,若阳气之收敛衰谢矣,其背之龃龉,气不畅也,所以止乐也。金石为乐之始终者,八音之中,惟金石有自然之音,不假人为故,所以为乐之始终条理耳。

七七义

世以死者七日,为受罪之时,遂作佛事以解禳。此固妄诞之论,然传袭之来既久,远迩相同,亦必有故。问其人不知也。常思以为虞祭有七之义,此亦未通。后续《论衡·订鬼篇》有曰:有鬼者,甲乙之神;甲乙者,天之别气。人病死,甲乙之鬼至矣。然而杀鬼之至者,又庚辛之神,何如验之?以甲乙日病者,死期常在庚辛之日也。予以是思之,此则五行相克之理,如木日鬼,金为之杀;金日鬼,非火为之杀乎?推之七七之说,亦是此理,以其相克之期,故为之禳解,遂延增妄诞之说也。然亦未知王论何从生。予推之者何如?姑识之以俟明理君子。

门生弟子

新传业者为弟子,弟子复传于人为门生;故《史记》曰七十二弟子传,而欧阳公为转相授受者曰“门生”。

韩项亮懿

伊川先生曰:“韩信与项羽,诸葛亮与司仲达,不曾合战,更得这两个战得几阵,不妨有可观。”予以楚围汉于彭城,汉追羽垓下,信常在之也;或以诳之,或以待之,信不能独当一面,如云长之取颜良,是可知矣;观羽初败秦兵,而诸侯不敢仰视,其勇可知矣,信岂羽之敌哉;若论智谋,羽或不如信也。懿拒亮于上邽,按兵不敢动;后至卤城,为贾诩嗤笑;一交兵间,则又丧其将军张郃;观其受巾帼之辱,叹孔明为奇才,懿岂亮之敌耶?此又智勇俱不如者。噫,若四人者,岂必待其亲相交战而后知其高下哉,即此已可观矣。至如孟子、庄子二人,俱常游于齐也,胡乃不相遇而一辨,以观其胜负?一则以实而实天下之虚,一则以虚而虚天下之实,是真可惜也欤!

樊执敬

樊公执敬,字时中,独航其号,世为郓人。至正间,为浙江参知政事。十二年,徐寿辉自徽犯浙西,公宿卫于省,省吏次第引去,公独披甲上马,率卫兵不百,急出与贼战,从者止之。公曰:“吾守封疆,去之非义也。”至省口,遇遁将,以孤兵且散,控马首返。公怒,以刀斫其人,遂跃逆贼于天水桥,巷战以死,其妻与子溺于西湖。公死二月,姚园寺僧雪,率杭人立祠于天水院,岁时祭焉。杨铁崖时为文纪之。又尝见公《观潮诗》于《霏雪录》中,诗云:“烟波闪闪海门开,平地潜生万壑雷,大信不亏人不死,浙江亭上看潮来。”然其诗虽未工,而公平生之志亦可见矣。然公死节,史已录之,但不如此之悉。

圣不可知

士非天分之高,则知识不远,非学问之功,则义理不明。大凡学艺,初则勉强,勉强则有迹,人因得以及之也;事熟则精,精而巧,巧则神,若师旷之音,输子之工,养由基之射,皆熟而神生焉。圣人之于天理,亦至精至熟,神妙不测,人岂可得而知哉?此孟子曰:“圣而不可知之不谓神也。”

文盛乃衰

古人云:诗盛于唐,乃衰于唐也;字盛于晋,乃衰于晋也。盖以诗虽至唐而警拔,闾里之人不知矣;字虽至晋而神变,巧媚之态极矣;其子明白古拙何有哉!今杭之举业之文,可谓盛矣,然究其实,则皆录诸书藻丽之语;货近时泛巧时文,读不过二三册,遂高举而夺魁矣。呜呼!此岂非其衰耶,而于古人读经读史之学何如哉。虽然,邵子天人之诗曰:“也由天道,也由人意。”今辨此者,亦气运使之然也。李西涯又云:“文章固关气运,亦系习尚,非人力所能挽回。”真知言哉!

说郛

陶南村作《说郛》百卷,盖仿曾慥之《类说》而为者。然《类说》删取精到;而《说郛》如未删之书,不若不删,总而名之,如《百川学海》可也。杨文贞公士奇尚不取其《书史会要》。《水东日记》曰:“如见《辍耕录》,淫亵之事,尤可鄙也。”余则曰:《说郛》不独淫亵,而鄙俚无稽者亦有之。但《辍耕》多抄旧书如《广客谈》,《通本录》为己作,是其下也。孙在雅谓:书木叶而成者,伪言也。似《书史》为至当者。

立武后

贞观二十二年,太白屡见,太史奏女主当昌。民间秘记又云:唐三世后,女主武王有天下。太宗因疑左武将军李君羡,诛之。李淳风又奏:“臣仰观天文,察其人已在宫中。”如是之明白矣。至永徽五年,拜武昭仪。明年,欲立为后,意时才去先朝方十余年,长孙无忌、褚遂良、韩瑗、来济,虽皆极口切谏,何无一言及占传之事,并先帝欲诛之意耶?以为先时朝廷闭不宣泄,则民间又传有秘记,而无忌等又国之元老,宜其旧知者矣,以为当时不可显白,则未立之时,正可以是证之也。诸公无一言之及此,然后知为唐室之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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