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来了？”</p>
皇帝重复问了一遍，怔愣的姿态令他保养得宜的面容上现出一丝痴老之态。</p>
“是，已至宫门——”</p>
皇帝猛地一下起身。</p>
“多少兵马？”</p>
“玄衣卫百人……”</p>
“百人？”</p>
“是……阵前呼喊……太子领玄衣卫百人，过灞桥，随将军面圣……”</p>
皇帝愣了。</p>
阵前喊话就来？</p>
只带了玄衣卫百人？</p>
是听话还是嚣张？</p>
“让他进来，”皇帝皱眉道,“让他一个人进来！”</p>
可当李穆真的独自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突然心中生惧，继而由惧生怒：“你好大的胆子！”</p>
随手抓了一件东西朝李穆砸去。</p>
李穆眼也没眨一下，抬手，将他掷出的笔接在两指之间。</p>
御笔朱批。</p>
笔上的朱墨溅在少年眼尾。</p>
他抬手摸了一下，留下朱红一抹似血迹,扫过眼尾墨痣,妖异诡谲。</p>
皇帝蓦然瑟缩哑声，心中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p>
这孩子，是那个病恹恹、温和仁善的惠昭皇帝的骨血吗？</p>
他怎么敢单枪匹马就来？</p>
怎么敢如此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p>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见李穆手中的笔猝然飞出，“啪”的一声，回到御案之上。</p>
少年抬起乌沉沉的一双眼，淡漠地看着他，说出一句更大胆的话：“下诏退位，孤会尊你为太上皇——”</p>
“放肆！”龙颜震怒。</p>
李穆神色淡淡：“孤此番前来，将禁在府内的汝南公主也带来了。”</p>
提及汝南公主，皇帝眼神变了变。</p>
“汝南公主禁于公主府短短一月，遇刺一十三回，后得晋王调王卫相护，才免于一死——”他唇角微微一勾，“不如让汝南公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一说她究竟发现了什么,才会被陛下和颜氏联手赶尽杀绝？”</p>
皇帝冷冷一笑：“文武百官岂会听尔等小儿异想天开的一面之辞？”</p>
李穆神色不变：“太后呢？”</p>
皇帝终于变了脸色。</p>
“陛下可以派人去看看，或许太后已经起了。”</p>
甄素的背后是谁，对他来说,已经很明显了。</p>
事关惠昭皇帝之死,不可能藏不深，知道的人必然屈指可数。</p>
如果别人能知道，太后为什么不能？</p>
“来人——”皇帝呼喊。</p>
太后中风卧床已久，手不能动，口不能言，每日都有御医看诊，倘若好转，按理说，必有御医报至御前。</p>
皇帝此前从没有疑心过，但此刻却崩塌了。</p>
从他继位之后，因皇后无能，后宫许多地方都还在王太后把控之中，瞒天过海并不是不可能的事。</p>
如果太后手中有证据，再加上汝南公主……</p>
倒不如，趁此刻李穆孤家寡人——</p>
“今年八月后，京城禁卫颇多调动。”李穆忽然道。</p>
少年漆黑阴冷的眸，将皇帝的思绪瞬间拉回八月初一那次对峙。</p>
那一次,他毫无准备之下，宫禁宿卫、城门守卫、甚至包括贴身的侍卫都被眼前这少年渗透了。</p>
差一步,就是逼宫退位。</p>
但那一次，李穆退了一步。</p>
之后，他对京城禁卫作了一次清洗，至少保证亲近的几支是干净的。</p>
但李穆再提禁卫，皇帝顿觉寒意爬上背脊。</p>
“陛下以为，孤为什么只带玄衣卫百人？”</p>
皇帝心头一震，高声：“来人！宣李清、柳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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