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那一层黑色涂层下所隐含的东西很感兴趣，但墨义最后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他现在已经过了那个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的时间段了，对于墨义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林升帮助自己劝说那些孩子跟自己一起走。</p>
在嘱咐了安慰机器人在林升醒过来后通知自己后，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小球跌落在下方胖丁柔软的皮毛上，然后立刻融入了进去。</p>
作为需要维持整个蜂群式泰坦舰载机生产工厂运作的管理者，墨义有着永远处理不完的线程和工作。</p>
胖丁悠扬而又缓和的歌声在墨义消失后停顿了一下，但随后继续响起的声音中深藏了一种化不开的悲伤和忧愁。</p>
对于林升来说，他就觉得自己身处的环境瞬间变化了，他只记得上一秒自己还在夕阳下倚着窗沿和旧日的好友相谈甚欢，下一秒自己就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狭小的科考船里。</p>
胖丁搂着林升，将自己嘴巴凑到林升身边，尝试用更加轻柔的声音让他睡个好觉，但这恰恰起到了相反的效果，林升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画面就转到了自己当时和桑旅商量着去外面看看的时候。</p>
我一定是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林升心想，但是对他来说周围的一切却看起来是如此的真实——虽然林升做不到像克莱尔和云中紫一样过目不忘或者能把自己想要记住的东西真切地记录下来，但是经过生物改造的他毫无疑问记忆里也是远超常人的。</p>
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身体比他对于那段痛苦记忆的更加深刻和清楚，毕竟人的大脑有时候会出于保护自己而忘掉一些事情。</p>
“林升，我们真的要尝试在刮风时出去看看吗——”</p>
桑旅的声音在黑暗中是如此的清晰和熟悉，与自己记忆时候的情形一模一样——在黑暗里的扶桑的回答如同卡顿的播音器，让人一听就会错认为这是一个脑袋不清醒的老人的痴语。</p>
那熟悉的语调让身处黑暗的林升下意识地喊出了声音：“不！扶桑你不能出去！”</p>
但他没有获得任何的回应，就像自己早已在那一场恐怖灾难中死去，现在只是一个没能消亡在大风里的亡魂一样。</p>
耳朵里依旧回荡着桑旅迟缓的回答，这林升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获救的经历是否是自己在死前无谓的幻想——也许自己真的已经死掉了？</p>
尤其是想到自己刚刚遇到那只胖丁形状的安慰机器人。不管怎么看，在和隐者的沟通里突然冒出一个过去记忆里的卡通形象出现在那里未免也太过于违和了，还有那变化成了奇怪的型状的隐者。在林升看来，这正是自己大脑的潜意识想象不出来后面的发展自我欺骗和逻辑混乱的体现。</p>
林升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死掉的事实。</p>
更何况，谁会在自己的梦里只见到一片黑暗，只听到一些声音呢？甚至当林升跪在地上，把耳朵贴在一处没有铺着电缆的地板时，他毫无疑问听到了那深深刻在他灵魂里的声音，那种砰砰的风声。</p>
这种种细节对于林升来说都指向了一点，那就是他从来没有成功逃离过那座科考船，反而是在当时就死在了路上。</p>
至于现在自己的经历，毫无疑问这是玻色-爱因斯坦凝聚体头盔起的作用，也许这个头盔保住他脑袋的副作用就是让他一直回忆自己死前的经历？</p>
林升觉得这简直太合理了。如果换做自己，在知道使用这个头盔的同时会不断回忆死前的悲剧或者惨状，他一定要么对自己的生命倍加珍惜，要么从此远离危险的废墟区不再踏入一步。</p>
记忆中原本已经变得模糊、不愿想起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此刻他耳朵里原本模糊的声音也同样变得清晰起来。</p>
“桑旅，我们一直呆在飞船里什么也做不了，”捂住耳朵，林升试图屏蔽掉远处传来的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无孔不入，就像周围无孔不入的黑暗一样一直钻进了他的耳道深处，“现在距离那道灰幕只有不到二米的距离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一下。”</p>
桑旅说完那句话用了足足五分钟，在此之后，林升迫不及待地，用一种焦急而又期冀地声音做出了答复。</p>
看着记忆里自己那时的表现，林升内心涌起的不是怒火而是悲伤——他怎能去埋怨过去的自己呢？那是他当时的抉择，同时也是他自身历史中最为真实最为清晰的部分。</p>
在飞船飞过甬道一个拐角处吗，在那个晚上商议后决定在刮风时越过那道灰幕之后，整个团队里可以说就只剩下林升一个活泼的人类了——越到后期，云中紫和克莱尔就越表现得像一台冷冰冰的机械。</p>
这并非是一种贬义的说法，而是一个事实。</p>
在林升做出这样的决定后，克莱尔在第二天就拿出了一个完整的逃生计划，包括对整个飞船进行改装的计划和探测分析刮风的规律的计划。</p>
但这哪怕对于两个超人来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意味他们两个人得将一艘宽一百多米的悬浮飞船改造成一艘陆行船，同时还要将整个飞船用于悬浮的作用器反置，还有对于飞船外壳型状的加固和更改……</p>
用克莱尔的话说就是：“就像你得一个人在几个月里一个人那把扳手将一艘战斗机改成深潜作业潜艇，所以之后我们可能得关掉一些不必要的模块来用于计算。”</p>
对于克莱尔和云中紫的这种说法，林升一开始是无所谓的。他甚至对自己排不上什么用场感到有些不安和躁动——这让他在一开始没有断电的日子里自学了怎么启动这艘飞船和复合体常用的一些命令语句和编程模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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