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起码这座小城里每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不理解。</p>
不同的社会制度会产生不同的意识形态，对于很早就进入公有制社会的复合联盟的每一个人而言，他们对待子女的态度并不是将其视为一种传承。</p>
没有什么东西在联盟中是私有的，哪怕是奉行私有制的自由独立联邦，他们也不敢将子女划到自己财产的分类里。</p>
这就意味着孩子对于父母而言更像是生命中的过客，是一段宝贵经历的承载者。</p>
这也导致父母对于孩子的感情更像是一种特殊的喜爱，而不是像旧时的地球那样对子女倾尽全部——而实际上他们也做不到这一点。</p>
孩子成长的资源是联盟免费供给，身为父母能给予孩子也只是一个成长的环境，或者说一段陪伴。</p>
而且这段陪伴往往走不了很远。</p>
要知道工人或者研究者的调动更多的是服从中央研究所的安排，而对于孩子的培养也是如此。</p>
这就意味着往往只与孩子相处不到几年后，大多数情况下孩子就会被专门的教育职业者接走——一个少小离家后几乎除了在网络上就难以见到父母的孩子几十年后能对父母抱有多大的感情呢？！</p>
“我不管！”吴磊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和评论，他那古怪的固执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我只知道那是我儿子！”</p>
就这样，吴磊选择开始新的学习，他得通过工人的学习进程考试，才能获得前往其他城市的机会——以一个学生的身份。</p>
对于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而言，学习真的是一种可怕的折磨，即使吴磊曾经拥有一个健康壮硕的身体，它依然还是被时间给慢慢地掏空了。</p>
吴磊不得不学上几个小时就休息一会，电子屏幕上的发光文字盯久了总是让他脑壳发胀，这不得不让他选择读起来更舒服一点的纸张书籍。</p>
几乎每一个刚被分配到工人职位上的年轻人都会试着自己去学习，以此来希望得到前往大城市的机会。</p>
在这座小城里更是如此。</p>
图书馆的书籍几乎囊括了所有的方向，即使当时没有。也可以通过连上了中央数据库的打印机打印出来。</p>
联盟欢迎一切愿意学习的人。当然，这些书籍在被带出图书馆前需要进行登记来借阅，而且每一本相同的书籍最多只能存在五本，这是为了避免对于资源的浪费。</p>
吴磊当然选择的是自己熟悉的工程机械方面，这对于他而言起码比较熟悉。</p>
而几乎每一个被分配到这座小城里的年轻人都是这么想的，对于一座建立在矿场边的资源城市而言，矿工简直是最为普遍的职业了。</p>
因此吴磊几乎每个早上都会去小城中央的图书馆，和那些年轻的孩子们“争抢”少有的书籍和打印机。</p>
往往天刚破晓的时候他就等在图书馆门口了。</p>
吴磊觉得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而这些专业类的书籍往往一被借出去就会在突出管的书架上消失很久。</p>
这样的坚持已经有整整半年了，吴磊每天早上起来就会感觉到身体的困倦。</p>
就像他见过的那些使用了很久的大型塔吊在高处的大风下不停地震颤，吴磊想，我现在就和那些机器一样。</p>
还有那些年轻人对于他的鄙夷，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吴磊早已习以为常，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曾同样是这样看待那些人的，吴磊很理解那些年轻人的想法，他现在完全不在乎那样的鄙夷，他还有一个儿子——</p>
一想起儿子，吴磊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被短暂的维修过了，那些让他两眼发胀得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公式也都能看得下去了。</p>
吴磊又有了动力，他将滑落下来的眼镜重新扶到鼻梁上，伏在桌上继续他的计算。</p>
作为一个在那台挖机上工作了半辈子的老工人，捡起过去知识虽然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是吴磊最后还是做到了，他以很高的成绩通过了笔试。</p>
但更加关键的是面试，笔试在联盟的选拔中只占很小的比重，毕竟对于联盟而言更重要的是能给科研带来突破的人才而不是苦读一辈子“诗书”的范进。</p>
联盟发展的基础之一就是对于人才的选拔，这是一套非常复杂而且完善的流程，而且基于复合体里火种的知识进行了合适的改进——年龄、心理状态、以往的工作经历……</p>
在面试的时候，面试官每皱一下眉头，吴磊的心也随着一上一下。</p>
特别是几乎每一个面试官都要问到他的年龄问题。毕竟吴磊都快七十岁了，即使在进行更进一步的学习，他能给联盟带来的帮助也太少了。</p>
吴磊没有撒谎，他老老实实地讲完了他这么做的原因。</p>
所以吴磊毫不意外地失败了，好在不久后一个在他儿子城市的面试官给他发来消息，给他提供了一个医院研究所关于寿命方面研究的实验名额——一个只用带上一个检测手环，定期去医院检查的对照组名额。</p>
“我曾经也有一个儿子。”这个面试官在通信里对他说，“从他十岁起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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