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格德最终还是活下来了。</p>
这并不是他的父亲因为母亲的求情或者突然的良心发现——这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个垂死的老人耗尽了他生命最后一点力气。</p>
在冰冷的地面上，思格德能看到父亲用同样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很快他就将那可怖的眼神移向了别处：一个由栀子花干枯的花瓣铺就的，由几块石头垒成的摇篮。</p>
石篮中盛放着食物和几个婴儿，思格德的姊姊和弟弟正安静地躺在中间，轻柔而接近透明的触手如同海百合一样向周围放着的食物探去。</p>
每一个婴儿每一秒都在不停地迅速地成长，每一个老人每一秒都在蹒跚地更接近死亡。</p>
思格德的母亲将那一把小小的匕首紧紧攥在手里，借着丈夫摔倒的力道勉强的浮起，这个母亲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其余的触手将丈夫摁在石板上。</p>
“不要靠近我的孩子！”原本无力的触手甚至因为这位母亲的愤怒变得坚韧而富有力道，匕首现在正对着丈夫的脑门，“否则！我就宰了你！”</p>
这个垂死的老头怏怏地吐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无法将这样一个即将延续下去的悲剧抹除了，他直直地盯着这个曾经那样美丽，那样幸福，但现在眸子中只有疯了似的悲哀和坚决的妻子。</p>
“他的生命已经过了七分之一了，而他现在甚至还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老人不住地喘气，就好像他的肺下一刻就要破开胸膛一样。</p>
“这还有什么意义？”</p>
他说完这句话就死了，洞穴中又只余下了那些如同破了的风箱一样的喘气的声音。</p>
思格德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好像随着每一刻的进食都在不断膨胀一样，那些细碎的信息、知识、画面如同黑暗山洞里炫亮的万花筒一样将他的大脑搅得生疼。</p>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婴儿一样放声地哭泣起来，同时忍着触须与布满细碎的石子的地面摩擦的疼痛爬向母亲的位置。</p>
当他的触须贴到母亲的身上时，熟悉的信息素让他安静下来，但当思格德抬头看向几分钟前苍老的母亲时，他发现的是一具快要朽坏的肉体。</p>
脑海中的母亲的形象如同紫色的烟雾一样变换着，自己的母亲！这个刚有智慧生命的知觉的孩子看到的是一张皱巴巴的脸，而且这张脸每时每刻都不断地增添着新的时间的刻痕。</p>
这个老妇人借用最后的力量将那一把匕首递到儿子的手上，她就像其他的老人，就像自己的丈夫一样很快地衰老着，很快地走向死亡。</p>
思格德茫然地盯着那一具很快就冰冷下来的尸体，直到另一个比母亲年轻一点的老人将那具尸体拖向靠近石壁的地方。</p>
思格德现在已经能看到原本模糊的不清的远方了，我现在正在第b-1345号矿场，他想，而紧接着就有更多的疑惑从脑海里跳出来。</p>
什么是矿场？b-1345是什么地方？</p>
又一个老人走到他的身边来，她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把手上的食物递了过来。</p>
“快吃吧，孩子，”她这样说，“天快亮了，这是我们这些人的最后一天了，所有问题只要长大就清楚了。”</p>
“快快长大吧。”</p>
等到思格德接过那些食物，这个老人因为那些食物的消失而变得轻盈起来，她就好像卸掉了最后一趟物资的老马一样松了一口气，然后无声地坠到了地面上。</p>
死了。</p>
这具同样冰冷的尸体被以同样的方式拖走了，思格德顺着母亲，还有那个老人被拖走的方向看去，那些黑暗中锋利的刀片和晾晒的食物让他如同筛子一样发抖。</p>
一个声音告诉他本来就是这样的，这个声音将这个年轻的发抖的身体安抚平静：“往洞穴里走。越远越好。”</p>
思格德已经成长到足够支撑自己了。他按照脑海里的信息让空气中较轻的物质充盈到自己头顶，然后将那些更重的看不见的东西从泄气孔里排出去。</p>
随着那些已经变得有力的触须轻点了一下那样厚重的大地，思格德飘向洞穴更深的地方。</p>
“它们竟然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发展文明！”无尽探索号的驾驶室中响起林升惊异的声音。</p>
大厅的中央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梦幻的生物的模型，谁能想到在这如同地狱般的星球中竟能诞生出这样美丽的生物！</p>
“也许我们应该试着和它们接触一下。”这是林升的想法，“就当作收集一些其他文明的数据资料。”</p>
“这的确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奇特样本。”无足鸟少见的没有反驳林升的建议，“它的确值得我们这样做。”</p>
女婿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