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幕出乎了麦悠，甚至还有林升自己的意料。</p>
林升下意识地推开了伏在他身上的麦悠，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这一行为不太妥当，他伸手扶住麦悠的肩膀。</p>
“你怎么哭了？麦悠？”刚问完这句话林升便想起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脑海中空白的记忆已经揭示了很多东西。</p>
林升的声音有些沉闷，“我是失败了吗？麦悠？”</p>
“你都差点死了还提计划这件事情！”林升只感觉麦悠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狮子。</p>
“这究竟算得上是什么！非得以自己的性命去拯救别人！我们显然有那么多其他的方法！你非要拿你的命去赌！我都以为你真的死在那颗星球上了！”</p>
时间已经走过了第八天凌晨的第一秒，而宇宙依旧像过去一样静谧无声——没有任何的危险发生。</p>
“啊！”林升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起来，他举起双手向麦悠投降，“我保证，我以后绝不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p>
麦悠没有笑出来，她依旧直直地盯着林升的眼睛，直到林升的头凑到她的跟前，她下意识地后退被林升用力的双手止住了。</p>
“我向你保证。”林升又重复了一遍。</p>
而麦悠则被林升突然的举动惊吓到了。直到那张在自己面前突然放大的熟悉面庞向着遥远的门框处迅速地收缩时，麦悠才从一种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p>
她意识到自己还没回答林升的问题，而那扇关闭的门则让她又联想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p>
“林升！你的计划其实成功了！”</p>
麦悠的喊声被那扇已然闭合上的舱门阻碍了，直到对着门喊了第三遍后依然没有什么回应，麦悠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傻事。</p>
她迅速地调出飞船内部的通讯系统，然后把那项计划其实成功了的消息发给了林升，同时在心里祈祷林升不要再次消失在房间里。</p>
“那太好了！（微笑）我想我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会了。（微笑）”</p>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微笑）”</p>
……</p>
林升并没有麦悠想象中的那样开心，或者劳累，他只是单纯且麻木地盯着的那扇隔开自己与其他人的门，而他眉头却越皱越深。</p>
林升只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虑和困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想。</p>
甚至林升其实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些什么，或者说，刚刚他的举动只是本能得为了更快地获得一个安静的环境罢了。</p>
从飞船监控的视角来看，这个刚刚完成了一件甚至许多件大事的年轻人显得非常的不安和焦虑。</p>
坐在床边盯着那扇门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一个疑惑始终从模糊到清晰，唯一不变的是它萦绕在他的脑海中。</p>
而且这个疑惑从他看见麦悠的第一眼，看到她的哭泣，听到她惊喜的呼喊时就产生了。</p>
而现在他终于抓住了它。</p>
心神不宁这四个字简直在林升的脸上写满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站起来，紧接着面对着床沿弯下腰——这个动作在半途就停止了。</p>
林升从未这样紧张过。即使他已经很多次的面对过死亡了，但从未有哪种恐惧更甚于脑海里的那个念头，一种沉闷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是任由那只木偶般僵直的手臂机械地在床底摸索。</p>
直到有些发汗的手触碰到了另一个更将冰冷的事物，那样一种冰冷的寒意顺着皮肤渗入骨髓。林升用捏紧的指节牢牢地将它从床底拽出来。</p>
林升从未觉得金属间的摩擦声如此的悦耳过——虽然自己现在依旧不能确定自己究竟到底还是不是名为林升的个体，但起码眼前这个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事物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p>
重新确认了一遍盒子里的计划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甚至摆放的细节也没有任何变化，林升接着将那些资料完好地放回、收拢、封锁，然后他终于解开了自己房间对于无足鸟的权限。</p>
一个投影立马就从空中蹦出来，林升从未觉得无足鸟是如此亲切。</p>
“船长！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居然——”</p>
“先打住，”林升此刻有更紧急的问题，在解决了第一个困惑后，一个显而易见的更大的问题出现了。</p>
“你见到我是怎么出现在房间里的吗？”</p>
“呃，也许我需要提醒您在三秒前刚刚解除我对于房间的安全保障措施？甚至还因此差点导致了有史以来复合体第一位惨死在荒无人烟的、环境恶劣的外星星球上的人？！”</p>
很好，林升想，这下成为一个死循环了，我拿不到最直接的证据了。</p>
“有‘我’死掉时的记录吗？”</p>
“呃，”无足鸟有些惊讶，她真没想到林升会问这个问题，而且她立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非常重要，因此她少有的没有立刻尽到作为飞船ai的职责而是选择了更加谨慎的措辞。</p>
“你指的记录是什么？飞船接收到的意识体结构修改的技术资料？”</p>
林升则比无足鸟更加吃惊：“不是关于两次意识转换过程间的数据记载吗？”</p>
老实说林升从没想过自己能够直接从两次无比简陋而且毫无重复性的实验中得出一项可以大范围应用于一整个种族更改意识体问题的技术资料。</p>
不论是他脑海中的记忆，还是自己之前从盒子里找到的资料，一切证据都清楚地表明自己这一次尝试只是为了验证通过更换意识载体来影响意识结构的一种可能。</p>
就像企图通过尝试把一个拥有无数面骰子的一个面上的阿拉伯数字“1”修改成“一”，并希望以此来影响整个骰子上所有的符号一样。</p>
林升计划中最糟糕的结果是这样一个疯狂的计划变成字面意义上的“疯狂计划”，而自己所收获的也不过是可能的批评和一次糟糕的死亡体验罢了。</p>
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获取些许有用的数据资料而已。</p>
但现在显而易见的是，这样一个疯狂的想法的确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但是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甚至好到了连部分这项过去仅仅存在于想象中的技术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飞船的处理器里！</p>
如果一种化学反应的反应效率真的达到百分之一百可以用奇迹来解释，但是达到百分之两百那就是一个恐怖故事了。</p>
只不过我自己所设计的“化学反应”的代价是自己那关于死前的记忆突兀地从脑海中蒸发了，然后整个人又奇迹的死而复生，然后突然的，如同幽灵一样地出现在了飞船里！</p>
“那怎么可能呢！”林升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甚至对于更深的内容没有半点了解！能够记录一些数据就已经是极限了。”</p>
无足鸟表示理解，她波澜不惊的反问道：“好吧，那如果就像你说的那样，你彻底地死掉了，然后呢？你计划里没有关于复活的计划？”</p>
“什么然后？什么复活？”</p>
“时间啊！”现在轮到无足鸟的神色惊恐地扭曲起来，她面庞上的五官甚至如同漩涡一样挤在了脸的正中心，“别告诉我你没想过其中的时序问题！我们去的可是格利泽星系的七天以前！”</p>
好了，现在一间屋子里有了两张不同程度扭曲的表情了。毕竟林升做不出像无足鸟那样堪称“可怖”的神情。</p>
“你就没想过如果七天后你不能完好无损地带着你那贫瘠的大脑站在这里，我们原本应该做出决定的七天后的无尽探索号会发生什么事情吗？！”</p>
“会发生什么？”林升“傻傻”地问道，而无足鸟这一刻很想把林升扔出窗外（指扔到太空里）。</p>
“你会变成一朵灿烂的烟花，然后均匀地铺在整个房间的每一个平面上。”这当然是一句玩笑，嗯，无足鸟以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开的玩笑。</p>
“所以你也不知道……”</p>
“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地强调关于时间旅行的重要的问题！我强调了那么多遍！这甚至是非平行光锥信息态矢量跃迁引擎第一次在宇宙尺度下的运用！我强调了那么多遍！”</p>
“天啊！说不定我一回太阳系就要被ai研究所开除了，理由就是企图把时间炸个稀巴烂……”无足鸟的声音越来越低落，就好像预料到了她自己的结局，“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没考虑这个，连我都把自己（飞船）好好的停回原来的位置！”</p>
女婿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