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泰一只手托着那几个画轴，缓步来到道观后院。</p>
三个小屋并排而立，皓首老道正站在中间的屋前，笑容可掬的望着他。</p>
“师兄。”少年来到近前，打了个稽首，双手托着画轴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子身无长物，路上得了几幅古画，还望师兄不要嫌弃。”</p>
“师弟客气了。”老道接过那几轴画卷，也不去看，只利索地收在袖口中，侧身虚引：“快快请进。”</p>
屋子不大，左边有一张大桌，桌上铺着宣纸，笔墨未干，桌后靠墙是一个古朴的百宝架，架子上摆着一些书卷和瓷瓶，两侧墙上挂着幅画，画的具是山水云海。</p>
昨日他已向段连胜打听清楚，岚山爱画，特别对山水景致情有独钟，所以才特意选了几幅当做拜礼。</p>
屋子右边有一方宽大的矮榻，上面放着两个蒲团和一张圆桌。</p>
“陋室简单，叫师弟见笑了。”岚山脱了鞋，迈上矮榻，盘膝坐在靠里的蒲团上，指着对面：“坐。”</p>
“若非放不下家事，小弟也想找个似这般的小屋静修啊。”</p>
宁泰学着岚山，脱了靴子，团坐在老道对面，也不客气，直奔主题道：“在下于旅途中引气成功，尚未回转宗门，许多事都是不清不楚，还望师兄不吝赐教。”</p>
岚山对于面前年轻人的直接了当并不以为意，反而坦言笑道：“赐教不敢当，吾停留练气境多年，不得寸进，天赋比之师弟有如云泥。”</p>
顿了顿，老道继续说道：“但师弟未入内门，尚未启蒙，于修道根基少了见识，老道却是可以予你好好说说。”</p>
“还望师兄启点蒙昧，让小子开阔眼界。”</p>
少年恭敬行礼，满脸虔诚，眸子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p>
岚山不慌不忙的从袖口取出一口漆黑香炉，炉中有半下香灰，当中插着根小指粗的香。</p>
将香炉放在桌上，老道撮指燃起一点火苗，凑在香头，便有清心的气息快速弥散开来。</p>
宁泰轻嗅一下，便觉之前满心的期许和欣喜瞬间消散，思维平复，神清心舒，念头泰然，心绪朗达。</p>
见他表情收敛，眼神清明，岚山这才开口诉说。</p>
“待师弟回转宗门后，便可晋为道籍，进入内门下院修行。”</p>
百姓口中的仙籍，在宗门中的正式称呼是道籍。</p>
宁泰是知道内门分为上下两院的，却并不清楚两者之间的不同，于是插嘴问道：“请问师兄，内门上下两院有何区别？”</p>
“五十岁之前突破练气后期者，便可进入上院。”岚山笑容和蔼，语气平和：“入了上院，便可拜师，有了师承，才得真传。”</p>
顿了顿，老道叹气道：“吾与上院失之交臂，可惜可叹，若当时再努力几分，该不是现在这番模样的。”</p>
宁泰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借着提问，岔开话题。</p>
“下院也如外门那般，是自行摸索着修行吗？”</p>
“下院设有六庄，庄内有道吏三人，专做教习传道之事，且都有广结善缘之心，对本庄修士有问必答，外门却是无法可比。”岚山收起哀怨，继续说道：“广法庄善道术、律清庄精御物、肃乾庄画符篆、镇坤庄布阵法、补洪庄通炼器、采精庄学制丹。”</p>
“六庄各有所长，却非不可同学，律清与补洪情谊深厚，广法和镇坤相交莫逆，采精庄制的丹药、肃乾庄画的符篆，都是修士必不可少之物，哪个庄子也是不敢得罪。”</p>
说到这，岚山笑问：“修士无法决定去往那处庄子，这事还得看缘分。”</p>
宁泰愣了一下，忙追问一句：“为何如此？”</p>
老道眯着眼盯着少年眉心瞅了瞅，只觉那处有一抹浅淡的紫辉，又以为是他面黑毛粗的缘故，摇头道：“那下院之中有一法宝，名为道源鉴，凡入内门者，必要在那宝贝前照一照，一来防备奸人偷学，二来可定去处。”</p>
宁泰微微挑眉，但他不知道下院还分六个庄子，更不清楚还有要去照那个什么“道源鉴”。</p>
“多谢师兄指点迷津。”</p>
他略拱了拱手，收敛神色，绽放笑容，很真诚的道了声谢，心底却泛起嘀咕，不知那“道缘鉴”会不会窥破他的秘密。</p>
“以师弟天赋，前程似锦自是不必多说，但我倚老卖老再多说一句。”</p>
少年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p>
“师兄阅历丰厚，所说之言对小子皆有大助，多得一句都是赚了。”</p>
“吾初入内院，去了广法庄，每日研习道术，雄心勃勃，妄图学尽术法，却不想道术繁杂，浩如烟海，一头扎入其中，迷失道心，至使蹉跎一生，再不得寸进。”</p>
叹了口气，岚山讪笑道：“师弟莫要如我一般，当要以术学法，以法窥道，切不可失了主次。”</p>
“师兄良言，小子谨记在心，莫不敢忘。”宁泰躬身施礼，笑道：“师兄最近又有进境，或有再进一步的可能。”</p>
“来不及了。”岚山神色略显落寞，摇头叹气道：“寿数将近，已无凝液的希望了。”</p>
从道观出来，宁泰沉默不语地沿着街道缓步而行，思绪纷飞，始终想着那“道源鉴”的事。</p>
老六默默跟在后面，不敢言语，只寻思怎地主子从那观里出来，就成了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p>
待到了府宅，宁泰并没有回湖边的院子，而是独自一人走进了那片林子，他打算联系姜薇，询问她是否知道类似“道源鉴”的东西能不能窥破穿越者的秘密。</p>
寻了一处空地，少年背靠大树，蹲坐在地上，拿出养灵袋后，又谨慎的向周围看了看。</p>
确认了安全，宁泰这才将传讯蛊从袋子里取出，也许是因为疏于喂养的缘故，蛊虫的的精神不大好，耷拉着触须，肚子干干瘪瘪的。</p>
少年刺破指尖，滴了两滴灵血在那虫子的嘴边，盯着它将灵血吃干抹净。</p>
等传讯蛊原本耷拉的触须抬起来，肚子也变得圆鼓，宁泰这才轻按虫子头顶的肉瘤，对照脑海中的密码本，尝试着发了条讯息。</p>
“在吗？”</p>
等了大概一刻钟后，蛊虫震动翅膀，发出长短不一的清脆鸣叫。</p>
叫声传入宁泰耳中，他便在脑海中译释出了讯息的内容——恭喜。</p>
能够通过传讯蛊联系对方，就代表少年已经引气成功了，这确实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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