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烛火也照不亮这个堆满乱七八糟赃物的房间，很多小孩子挤在这里，围绕着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听他神情激昂地讲着什么。那个男人的声音嘶哑，语速婉转起伏，时而迟缓，时而急促，营造出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魅惑。</p>
这是位于恶人窝的长靴帮据点，一个销赃点，汇集着从王都各处而来的不义之财。这些赃物都被一个独身的半百男人回收，他叫伊毕，王都贫民窟中当之无愧的人渣，年轻时干着抢劫勒索的勾当，如今年老体衰，开始靠培养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替他偷窃维生。</p>
伊毕把孩子们偷来的东西低价收买，分销给不同门类专门销赃的当铺。通常情况是他们偷到什么就卖什么，但有些时候，有些为了得到自己想要东西而不择手段的人，靠着熟人介绍，也会专门找到这儿委托。</p>
面色黝黑，形体消瘦，眼眶凹陷，满脸狡猾的笑容。这个目光如炬的男人就是伊毕，他真给在场的孩子讲述他的人生哲理，“想赚大钱，就要有冒险精神。我们今天多了一个新伙伴，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你叫什么？”</p>
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孩站在他手下。</p>
这个孩子就是艾纳，但现在他为自己准备了一个新名字。</p>
“爵士（jazz），我叫爵士。”</p>
“我们的爵士小伙伴呢，之前一直在街上卖花，有些人大概见过，也不是外人了。现在他想换个不那么无聊的工作让自己过好点，嗯……我看就让拉克（k）来带他吧。”</p>
叫做拉克的男孩正是当时送给艾纳一枚银币的男孩。此刻他正高坐在橱柜上，显得很不高兴。</p>
艾纳试着向他招招手。</p>
“我不要！”拉克从橱柜上跳下，不悦地打量着艾纳，“他看起来超蠢，会连累到我。我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你还是滚去采你的花吧，花篮宝宝！”</p>
伊毕突然用不知哪来的榔头敲打桌子，艾纳被吓了一跳，其他人对此却没什么反应。</p>
伊毕虽然很老了，但仍用不可质疑的口吻吩咐，“不许顶嘴，我说了谁和谁搭档，就是谁。爵士已经出色完成了我的小游戏，他具有很高的潜力，说不定甚至超过你哦。”</p>
拉克拒绝不了，但还是很不高兴，语气咄咄逼人，“看见他的蠢样子，我就能想到他被吊起来的样子。”他挑衅地看向惊魂未定的艾纳，用手在脖子上滑过，耷拉着舌头，做出被吊死的样子。</p>
看着他夸张的表演，艾纳只感到脖颈发凉。</p>
“不要吓他，没事的，爵士。我教过你们很多逃跑技巧，没忘吧。还有，看！看这双眼睛，看见它转动的速度了吗？他一定是个好手！”伊毕摸着艾纳的后脑，问道：“你能做好吧，爵士？”</p>
艾纳点了点头，但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来到这里，因为他已经接纳了自己的命运。</p>
“哼，既然你要来就来吧。但如果出了意外，我会毫不犹豫地丢下你。”拉克盯着他。</p>
艾纳也不甘示弱，怒目而视。原以为这里还能有个熟悉的人，现在看来，是自己自找没趣了。</p>
伊毕继续说道：“爵士的时间比较特殊，只有晚上他很短的时间他能和大家在一起，但是我们约定好了。说再多，也没现学来得快，明晚，他便和你们一起行动。”</p>
……</p>
第二天，心不在焉地卖花时光匆匆结束，和薇薇安吃过晚饭，艾纳怀着忐忑，借口说要去转转，薇薇安没有多问。夜晚的集市的灯火也刚好点起，弹奏着欢闹的琴声，人头攒动。艾纳来到这和长靴帮的人会合。</p>
“我以为你不敢来了呢。”拉克双手环胸。</p>
艾纳突然说道：“我可是救过你，你是嫉妒我吗？”</p>
“我就不该给你钱。”拉克压低帽檐。</p>
“哼，我不稀罕，等我有钱，还你好了。”</p>
拉克沉默片刻，说道：“既然你入了伙，我就给你讲讲我们的规则，它可以保住你的小命，所以好好听着。第一，不能给任何人说自己是干什么的，朋友也不行，包括和你在一起那个女孩。”</p>
“这我当然知道。”</p>
“听着，第二，不找年轻健壮的目标，寻找那些松懈的人，像是老人，否则就是自讨苦吃。第三要眼疾手快，别拖拖拉拉，头脑灵活。第四，到手的东西要立刻出手，千万不能自己留下，留下把柄，当然，这也是伊毕的要求，就这么多。”</p>
“那我们是不可以开始了？我的时间可不多。”艾纳对他说的并不在意，只是想尽快开始。</p>
“那大伙就……喂！爵士……”拉克话还没说完，艾纳已经独自行动。</p>
长靴吧的其他孩子也纷纷开始寻找各自的目标。</p>
艾纳这边，弱小的身躯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间穿梭着，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紧张，他兜里的手不断颤抖地开合，活动指头，虽然还没选好目标，但后背已经开始紧张地冒汗。</p>
他先是不经意地四处看看，扫过无数路人，随后迅速贴近一个摊位，飞快地将手伸向摊前购物的顾客的口袋。恐惧令他手心冒汗，他伸进黑暗中摸索，又悄无声息地收回，随即，指尖多了几枚硬币，化作一道黑色的弧线，装进了自己兜里。</p>
完事后的艾纳低着头，摸着钱，手感像是四枚铜币，有一枚不一样的，应该是银币。他快步离开，回到拉克身前。</p>
“看到了吗？没什么难的。”艾纳笑道。</p>
“那个目标谁都可以。”拉克不以为然。</p>
艾纳翘起下巴，轻蔑地看了一眼他，再次出发。</p>
他打量一圈，走向又一个目标。</p>
这时，其他长靴帮的孩子已经满载而归了，“如何，拉克，新来的家伙还没死吧？”</p>
拉克一言不发，他突然看着艾纳的举动，面露难色，取下帽子擦着额头的汗，“该死，那个蠢货他要干什么？”</p>
此刻的艾纳，选中了一个在摊位前挑选的人，是一个壮汉。</p>
人群中，艾纳的动作像是穿针引线一样，迅速地靠近，准确地尾随在目标背后。回头瞥一眼，确认没有视线注意到自己。他迅速出手，把手伸进对方口袋，动作不大，很轻，伸手收手，就好像把自己的钱包放回自己口袋一样简单自如，随后他长舒一口气。</p>
艾纳暗暗想道：“只要不被发现，再强壮的目标又有何妨。”</p>
“到手了？”远远观望的恶人窝孩子们惊讶道。</p>
然而，就在这时，艾纳的举动被另一个人发现，摊位的老板大喊道：“客人！你的钱包！”</p>
高大的男人反应迅速，一转身就抓住了艾纳。</p>
艾纳吓坏了，拼命挣扎，大声喊叫：“不是我！不是我！”</p>
摊位的主人也从摊里跳了出来，一副要作证的架势，周围的路人也包围过来。</p>
“就是他！”摊位的主人指认道，“你的钱包，就在他的口袋里！”</p>
“没有！我没有偷钱！”艾纳大喊，不停挣扎。</p>
抓着他的男人没有浪费时间，抓着领子，把艾纳高高拎起，一个劲地大吼：“给我交出来！毛贼！否则有你好看！”</p>
“不是我！我真的没偷！”艾纳挣扎地大叫。</p>
人群也吵吵嚷嚷，不断起哄。</p>
“最近这样的小偷太多！不要废话了，送到卫兵那去！”</p>
“我的鸡昨天也丢了！”</p>
“绞刑！绞刑！”</p>
人群似乎越来越愤慨，很多人平日对小偷积压的恨意，都想发泄在他身上，纷纷叫喊着把小偷绞刑。</p>
长靴帮的孩子拉扯着拉克，“喂，别看了，他没救了，快走吧！”</p>
拉克并没像他说的直接走掉，而是在想着什么，“……该死，得用那招了。喂，把你们钱都给我，我要去救他。”他向其他伙伴求助，而其他人却纷纷摇头。</p>
“什么啊？你们打算见死不救吗？”拉克吼道。</p>
没时间争吵，拉克快步走向人群。</p>
手紧紧攥着兜里的银币，这是他很久的积蓄，他的心里在抗拒，脚步却并未停止，“……不知还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奏效……”</p>
他的计划就是将这些钱撒在人群中，制造混乱，借机带艾纳溜走。</p>
这时，抓着艾纳翻找赃物的男子忽然停了下来。</p>
人群似乎发现了男子的诧异，也安静下来。</p>
他并没从艾纳身上发现钱包，满脸困惑，转而摸向自己口袋，钱包竟然还静静地躺在里面。</p>
男子取出钱包清点，分文不差。他又诧异地看看摊位主人，而摊位主人已经飞快溜回摊子。</p>
路人似乎看明白了，纷纷话锋一转，“这不是好好在你兜里吗？你这是冤枉人！”</p>
“是啊是啊！你不会是人贩吧？大伙别让他走了！”</p>
壮汉一时间不知所措。</p>
艾纳装作愤怒的样子瞪了眼壮汉，整理下衣服，钻出人群。</p>
人群最外围，站着同样目瞪口呆的拉克。</p>
“爵士……”没等拉克开问，艾纳一把拉住他往远处走去。这时拉克也感受到艾纳湿透的手心。</p>
“真是吓死我了……我心跳得好快，呼！”艾纳喃喃自语。</p>
“你是怎么做到的？”拉克还没回过神。</p>
“只要放回去就可以……”虽然全身而退，但是刚才的局面还是让艾纳两腿打颤，他的步伐越走越快，呼呼地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我的裤子好像湿了……”</p>
“这下你也就能体会我之前的感觉了。我可是差点为了救你，把我所有的积蓄撒出去！”</p>
女婿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