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栋房子里转眼已经过去了三年，艾纳的外表一下蜕变成一个挺拔的少年，容貌间带着些许成熟，或许来自于知识的积累。又是一年冬天，艾纳清扫着地板，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中灿灿，片刻的凝视中，那浮在空中的闪闪颗粒场景仿佛凝固一般。艾纳露出欣慰的神情，曾经望眼欲穿的东西都已不再担心，似乎也没有别的奢望。</p>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艾纳没有结交到新的朋友，一方面是艾纳内心的抗拒，另一方面则是威德尔对他的外出有着严格的要求。艾纳只有去公墓看望薇薇安的时候会离开屋子，和他有交集的同龄人只有对面烘培店店主的女儿。</p>
三年的相处，艾纳发现。威德尔是个独来独往的人，没有朋友，也可以说有很多朋友。先生的个性是好大喜功，他只有在刚认识一个人的时候会保持礼貌和克制，除此之外的情况就是碰到比自己地位尊贵的人。经常有登门拜访的人会把艾纳错认为威德尔的儿子，更准确来说是常年在外归家的私生子，对此威德尔似乎知情，却也从未说过什么。</p>
他常不在家，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关心他的研究。艾纳要赶在每天他回来之前，把杂活完成，饭菜准备好，幸运的话，就能躲过当天的责骂。</p>
在替威德尔打扫房间时，艾纳发现一个特别的东西，被威德尔藏在书架最顶端的角落，艾纳第一次发现它时，是因为它套着错误的书皮，本以为是同其他书一样写着晦涩难懂的内容，可谁知里面只有少量的文字，大部分都是画着穿着很少衣服的美女。每次看到这些画，艾纳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p>
“从来没见过人这样穿。”</p>
艾纳听到门口传来一丝动静，条件反射般把书藏到原位，心里一惊，是威德尔开门的声音。</p>
“屋子为什么这么冷？你注意不到吗？艾纳！去把炉子加热！”今天的威德尔回来得有些早。每年船堡会的时间，威德尔的脾气就会变得格外差，还会刻意去刁难他。当一年中天空下起雪时，艾纳就知道难熬的时间到了。</p>
“我提前就升好了……”</p>
“不要顶嘴！”</p>
“是，我这就去。”</p>
“我还没让你走。我听了些传闻，从上次来家的学生口中，你们聊了点什么？”</p>
“老师的学生问我以后想干什么……”</p>
“没了？”</p>
“没了……”</p>
“说，还有什么？”威德尔看出了艾纳的犹豫。</p>
“还有问想不想学魔法，和……”</p>
“和什么？”</p>
“和继承老师的爵位……”</p>
“他们这样问的？”</p>
“嗯，他们一定是误会了。”</p>
“你是怎么说的？”</p>
“我当然是很想学……那个爵位的话。”</p>
“好了，以后再有人问，你就说从没考虑过这些事，记住了吗？”</p>
“记住了。”</p>
“噢，我还说我有认识的一个人，就是街对面烘烤店的女儿，她也想学魔法，但是被她们笑话了。”</p>
“哦？街对面的？快去把炉子升起来！”</p>
“老师，那个炉子一直很旺。”</p>
威德尔狐疑地看了看艾纳，起身去看。</p>
“柴是够多了，火也大，也没积很多灰，我想是烟筒堵了，去给我找个烟筒匠，在我冻死之前。”</p>
“我这就出门。”</p>
白雪飘飘，站在街角的男孩，全身上下包括脸都是一片黑，拿着一个比自己还高的扫帚，背着一个不合适的大包，冻得瑟瑟发抖。</p>
艾纳一下愣住了，虽然帮威德尔跑腿已不是第一次，但是这一次，给自己的感觉是那么奇怪，对方打颤的感觉似乎能传递给自己，就好像站在那的是自己。</p>
“我家烟筒堵了，能请你……”</p>
“快走吧。咳咳咳！”男孩咳嗽着。</p>
“不谈谈价钱吗？”</p>
“那也去了再说，站着我快冻死了。”</p>
没多时，艾纳领着一个比他小一些的孩子前来。当打开门时，威德尔站在门口。</p>
“这么小，不会打扫不干净吧？”威德尔瞟向艾纳，艾纳吓得低下头。</p>
“先生只要静静等会，稍等片刻，再脏的烟筒也会像新的一样！我可是相当有经验的，只有我这种身材才能钻进这么窄的烟筒，先生。”</p>
威德尔侧身让出一步，男孩向前迈出一步。</p>
“东西就放在外面就可以了，然后就开始干活吧。”</p>
“啊，对，弄脏了这里就不好了。”男孩把大包放下，东西取出，准备工作。</p>
那小身板一脚一脚踩上简陋的木梯子，吱吱作响，整个身体探进烟筒中，剧烈地挥舞起刷子，很多煤烟从里面冒了出来，男孩在狭小黑暗的烟筒中剧烈咳嗽起来，梯子也开始不停摇晃，似乎会自己走了。艾纳的心也不自觉地提了起来，他的担心是双重的，一方面是担心自己带来的人没能完成任务，自己肯定要挨骂，另一方面则是担心男孩的身体，怕他摔伤。</p>
艾纳终于忍不住地上前扶了一下梯子，与此同时，也如他的预料一样，威德尔淡淡说道：“艾纳。”</p>
艾纳没敢去看他，低着头退到一边。这并不是头一次出现，威德尔非常在乎他们与这些乞丐的界限。</p>
“还是烟筒里暖和，好了你们可以点柴了，那么……”出来的他似乎更黑了，黑到让人以为是一个影子，只有一双眼睛发亮，看向威德尔。</p>
“钱在桌子上。”威德尔昂着头，双手环胸地说道。</p>
男孩背上东西离开，威德尔转而看向艾纳。</p>
“连门都不会关。艾纳，</p>
把门关上。然后把那个小乞丐带进来的灰尘清理干净。”</p>
艾纳不敢怠慢，赶快着手准备，威德尔则走上楼去，如果没碰到威德尔的话，自己会不会也像男孩那样，或是更早地被冻死？自己很庆幸，艾纳这样想，突然，他又沉下脸。自己正是因为薇薇安的死才遇到的威德尔，他为这样的庆幸感到羞愧。</p>
除了日常的一些琐事，明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去对面买面包，威德尔总是能收到别人送的各种吃的，火腿，活鸡，马铃薯，当这些吃完的时候，威德尔便会叫艾纳去买面包，除此之外艾纳没见过威德尔主动买过什么吃的。</p>
今天也是一大早，艾纳就出门买面包了，其实就是一条路宽的距离，走起来不过五十步。面包店内没人，艾纳不想直接回去，绕到面包店后院，看见一个女孩正在鸡笼前喂鸡。</p>
“你在干什么？”艾纳走过去。</p>
“啊，早上好，我想着你应该过来了。”女孩擦了擦汗。</p>
“你父亲呢？”</p>
“我父亲正忙着清理炉子，因为冬天到了嘛。”面包店老板的女儿长着一张圆脸，眼睛圆溜溜的，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很少有普通家庭会穿这样的衣服，这个位于富人区的面包店还算小有资产。</p>
“这些鸡看起来很难受……”</p>
“没有吧，我对它们可好了，每天都给换水。”</p>
“我是说，鸡笼有点脏……”艾纳看着臭烘烘笼子内跳腾的鸡，飞舞的鸡毛，一种熟悉的恐惧感让他有些晕眩，他一下回想起那烈日炎炎，炙烤中的囚笼和身处其中的自己。</p>
女孩放下工具，摘下手套，“所以要买点什么？让我来为你服务吧。”</p>
“那请你给我……一个长条面包……”艾纳思索着。</p>
“叫我琪琪（chichi）就好。长条面包，两个枫叶面包？”琪琪侧目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p>
“嗯……对。”</p>
“和平常一样。”</p>
“是的，这是钱。”艾纳掏出钱，拿起东西要走。</p>
“等下。”</p>
“嗯？是钱没给够吗？”</p>
“不是，就是，我想找你问点关于魔法的事。”</p>
“噢，你之前说过，你对魔法感兴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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