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以北的龙泉之畔有一寨子，因地靠龙泉便取名曰龙泉寨。</p>
寨中当家的花氏祖上曾是中原一前朝大将，因历史动荡，其祖上迁至龙泉，凭借手中实力在东南称霸一时，后其子子孙孙便在这龙泉生根散枝，到如今已有百年之久。</p>
刚入六月，正值雨季，龙泉寨地处山林之间，多有雨水。天又闷又热，加上常常落雨，寨子里总是潮湿，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腥气。</p>
每到此时人们便极少出门，寨中总是沉沉闷闷的。</p>
只是最近几日寨中热闹非凡，就连一草一木都散发起了生气。</p>
龙泉寨里已许久未有喜事，而明日便是寨中当家的长子花梓铭的成亲之礼，成亲是大喜，寨中定是大办。</p>
不仅如此，听闻那离家许久的花家四女也会归家参加大哥的大婚之礼，花当家更是欣喜，下令要给女儿好好接风。</p>
花玉驾马来到龙泉寨门前时，门前已挤满了人。那些个老的少的纷纷翘首看她，仿佛她是什么怪奇玩意儿。</p>
她翻身下马，将马牵着往寨内走。</p>
——几年不见，已然是变了模样了。</p>
——爷爷，她是谁啊？</p>
——那北疆果然是吃人的地界，走的时候光鲜，如今看，憔悴了多少呦……</p>
——回来便别走了，家主也不是难说话的。</p>
……</p>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有认得她的，也有年纪小的，只想问问他们口中说的是谁。</p>
花玉紧了紧握着缰绳的手，却一声不吭。</p>
走了半天，家中也无人来接她，她只得自己循着记忆往家中走。</p>
数数日子，离家已有四年，一些人的模样已然变了。</p>
若不是家中传信，大哥娶亲，她还不知到何时能回来龙泉寨。</p>
“四姑娘，您回来了。”远远的，一灰衣老者向她走来。</p>
花玉身着一身赤色束装，头发尽数挽起，这般站在马边上，早已不是四年前那个稚嫩的女娃。</p>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老者，那熟悉的面孔，许久未听过的嗓音皆让她动容。</p>
“荣叔。”她唤了一声。</p>
“今日家里忙着婚事，让老奴先来接您，待晚些当家再来见您。”荣叔说着从她手中，接过缰绳。</p>
“好。”她礼貌称谢。</p>
荣叔看着已然是大人模样的小姐，有些恍然。分明从前是那般娇纵性子，如今却变得乖巧沉稳。想着，他心中一酸。</p>
家中繁忙，花玉成了最闲的一个。</p>
她回来先是去了龙泉之畔，母亲的墓前。隔了四年之久，墓前被照料得很好。没有她所想的那般，杂草丛生的模样。</p>
在墓前与母亲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日色西沉，月上了树梢，她才缓缓往寨子走。</p>
进了寨门，她的目光被东面的瞭望塔所吸引。</p>
那塔上静静站着一人，一身蓝色花布衣裳，银色的发饰被月光照得发亮。</p>
她默了一会，迈步往塔走。</p>
塔上站着的人是她的姐姐，花银泉。</p>
银泉从不喜上这塔，此刻应是在等她吧。</p>
她登上塔，看见花银泉正看着某处出神。</p>
花玉走到她身后，循着目光看去。</p>
一个黑暗的角落，几个人围成一群，对着缩在角落里的人笑骂着。</p>
“废物！哈哈哈哈哈，叫一声给爷听听！”尖利的笑骂声透过黑夜传进瞭望塔上。</p>
月光倾斜而下，却没照亮那个角落。</p>
见到此景，花玉的眉头不可察地皱了一下。</p>
“那是父亲从抱月寨捡回来的，你应知晓那抱月寨，是南疆极负盛名的。”花银泉仰头，眸中尽是不屑，“只是他空有一副皮囊，这般年纪竟无一点本事，只能如犬般伏在人前，残喘苟活。”</p>
听这话，花玉先是一惊，而后才去仔细看那人的模样。</p>
天暗看不太清，只看出模样清瘦，没甚活人气息般。</p>
“什么时候来的龙泉寨？”抱月寨她曾听闻过，寨中人擅毒，在南疆的地位难以撼动，竟然落得灭寨的下场。没了地位，手中无能力，到哪里都是活不下去的。</p>
花银泉抬手抱胸，看着被人群围住的身影，“四年之前，你刚去北疆的时候。听父亲说，当时一片废墟只有他一人，瞧他可怜便捡回来了。”她越看越嫌恶，拉起花玉的手就要走，“没甚可看的，随我回去吧。你难得回来，咱们好好聊聊。”</p>
塔下声音不止，花玉临走前看了一眼。</p>
龙泉寨对他来讲，也是个吃人的地界吧。</p>
回去的一路上，花银泉走在前头与她说着这几年寨中的事情。</p>
花玉一路走一路听，心中烦闷，只听了个七七八八。</p>
她在北疆四年，习惯了那边干燥的天气，乍一回来，还有些不适应。</p>
“等大哥成完亲，你还回去？”花银泉走在前头，走着突然回头问她。</p>
天黑，道两边没什么树，月光洒下来，姐姐的表情清晰可见。</p>
她避开那恳切的目光，默默点头。</p>
银泉置气一般甩开她的手，“这北疆就有那般好？母亲生前天天念叨着，如今你也抛下我们去那荒芜之地。”</p>
提到母亲，姐妹两之间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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