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无意识地走在盎辰的大街上。此时他的容貌处于易容状态，相信没有什么人可以看出他的真实身份。</p>
那种可以凭肉眼看出他真实容貌的人，只可能是掌握了真实之眼的异能者。他们看人是看灵魂，而非身躯。</p>
但是这样的异能者在整个帝国绝不会超过三个人，其中只有一个在盎辰，就是瑞尼丝公主。</p>
他应该还不至于在这座两、三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遇到瑞尼丝公主。</p>
过往的很多记忆浮现在他的大脑当中。</p>
然而不管这么想，他也想不到自己能够和这座城市联系在一起的重要事情。</p>
这座城市本身并未给他留下过太深刻的记忆。</p>
盎辰唯一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只有洛克希德，此时她此时根本就不在这里。</p>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出现在这座城市，如果他想要去找洛克希德，应该去厄洛斯，去皇帝的皇宫。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p>
卡尔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p>
他不久之前突然产生了前往盎辰的冲动。他让冲动支配自己来到这座城市。</p>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还使用了虚假的身份，他最终是以一个普通联邦艺术家的身份来到了这座城市。</p>
搭乘一架普通的客机，飞机一共飞行了十几个小时，才把他从联邦境内送到帝国。</p>
当卡尔真的站在这座帝国的首都，看着这里的人来人往，他反而不知道自己来这座城市要干些什么。</p>
或许他可以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接受记者对他的采访。</p>
但是他并不是如此无聊的人，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被记者包围。如果记者发现了他，就会问他很多问题。</p>
他们首先会问关于他被暗杀的传闻是怎么回事。</p>
然后他们不等他回答这个问题，接着就会问他，他是如何看待公司正在出售的生命药剂。</p>
“让那些本该步入死亡的富人，继续维持着生命，这并不是个好主意。”卡尔自言自语地说。</p>
他相信记者真的会问他这些问题。</p>
然而这样的问题其实不该来问卡尔，现在公司的实际掌握者已经不是他，而是联邦的首位女总统，他的前妻，利丝沙罗。</p>
现在是她掌管着他的公司，他家族的所有事物，而卡尔本人早就与她名义上断绝了来往，他们很早就不住在一起，婚姻也早就宣布结束。</p>
事实上他们的关系远比婚姻所能涵盖的要复杂地多。</p>
但这已经不是卡尔想要关心的事情，他并不在意与利丝沙罗藕断丝连的关系。</p>
他早就不在乎公司的事情，他早就不在乎家族，他早就不在乎自己曾经的爱人利丝沙罗，她想要做什么，他完全不在乎。</p>
现在的卡尔什么都不在乎，他认为自己早就已经不正常，他可能是活得太久已经疯了。</p>
“过去的那些法师，他们活得很久，但是我感觉他们并不是疯子。为何我才活了不到三百年，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快乐，以至于我完全的陷入某种虚无主义，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为何会这样？”</p>
卡尔自言自语着，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这时候他的记忆也出现了混乱。</p>
他想到了很久之前，利丝沙罗与他的初次见面。想到了很久之前有人对他提出的关于联邦内战的担忧。想到了初次遇见洛克希德的事情。</p>
往事一一浮现在他的大脑里，但是他显然没有被记忆淹没，很快就醒过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p>
在支付了一笔医药费之后，卡尔跌跌撞撞地走出医院。</p>
他的身体似乎再次脱离控制，他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卡尔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从口袋中掏出药丸，这是能够缓解他身体不稳定的药，负面的作用是加剧他的精神不稳定。</p>
再次掌握身体控制权的卡尔，走路不再摇晃，他的精神似乎也从不久之前的混乱当中恢复过来。</p>
现在卡尔依旧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当中，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大脑已经比之前清晰多了，至少不会去想那么多无意义的事情。</p>
然而卡尔错了，他的大脑有一次开始联想起各种无意义的事情。</p>
曾经有人担心，无限延长寿命的永生药剂会使得这个世界的人口无限的增长下去。</p>
当初资助这种药剂的卡尔本人，完全没有这种担忧。</p>
这种药剂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使用的。</p>
现在全世界有一百多亿的人，真正有资格使用这种药的人不超过十万人。无论这么想，也不能得出这颗星球的人口会因为这十万多人而无限增长下去。</p>
过去这个世界上有差不多相同数量的法师存在，那些法师的寿命也几乎是无限的，但是他们的存在，并未导致星球的人口无限增长。</p>
卡尔摇了摇头，他似乎想要把自己头脑当中这些无用的思绪全部抛开，但是他再次失败了，卡尔的头脑里还是充满了各种奇怪的思绪。</p>
这种药延长了统治者的生命，是否会在某些国家引发了混乱。比如在一些君主制的国家。</p>
国王永远不会老死，那国王的继承人是否会因为不满而发起战争。</p>
卡尔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他的大脑里不知为何突然出现这样的思绪，这些思绪就仿佛是对他的质问一样。</p>
卡尔遇到这些如同质问的思绪，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回答这些思绪。</p>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否算是精神分裂的前兆。</p>
这种担忧是不可能的。世界上大部分的君主制国家都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p>
不论是专制君主国，还是象征性君主国的王位继承人，都不可能因为继承不到王位而发动战争。</p>
专制君主有绝对的权力控制自己的继承人，不让这种战争发生。</p>
而在象征性的君主制国家，根本就没有王位的继承人因为迟迟继承不到王位而引发战争的历史先例。</p>
让卡尔感到松一口气的事情是，他头脑中那些充满质问的思绪终于消失了，与这些思绪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头痛。</p>
他现在终于能思考一些关于他自己的事情。</p>
首先，卡尔在心底询问自己，自己为何要出现在这座城市。</p>
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算了，既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那就不再追究这个问题。</p>
卡尔想到自己目前的社会状态。他现在对外公开的状态是失踪。</p>
他几乎是一手安排了自己的失踪。就在某天他突然一声不响的消失，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行踪，现在外面关于他的失踪已经充满了各种谣言。</p>
有人说他被暗杀了，有人说他被外星人绑架了，还有人说他乘坐政府秘密研制的飞船前往了外星。</p>
对所有不了解这件事情内幕的人而言，他们愿意相信哪个流传着的谣言就相信哪个，卡尔并不在意，他只想继续保持这种状态。</p>
虽然他目前属于失踪状态，但是他随时可以再次回归公众视野当中。主动权永远掌握在他的手中。</p>
现在的卡尔乘坐上了地铁，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要在哪里下车，或许他可以去约尔维格.洛克希德亲王的家里，但是他和亲王又似乎没有什么话能够谈的，而且亲王现在也未必在家。</p>
他和洛克希德亲王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大半个世纪之久。或许对于洛克希德亲王这样有着丰富人生的男人而言，大半个世纪并不算漫长。</p>
对于卡尔这样没有很多离奇经历的人类来说，半个世纪的时间可太漫长了，他过去可从未真的想过自己会厌倦这种漫长的生活。</p>
由于注射过长生不老的药剂，卡尔的身体不曾衰老。但是他做到了让肉体不衰老，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思想不衰老，他知道这是一种心里作用，并不存在真正的思想衰老，只要肉体不衰老，思想又怎么可能衰老呢？</p>
位于盎辰的世纪钟塔修建于一八九零年，在一八九二年竣工，钟塔的高度是一百二十五米。</p>
公园里，一男一女正在聊天。他们看起来都非常年轻。</p>
只不过旁人从他们的聊天内容中判断，他们的年龄并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年轻。</p>
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人，倒是不会为他们的真实年龄与外表不符合感到奇怪。</p>
虽说魔法的时代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一些人再也不能通过魔力维持长久的生命。</p>
但是科技的力量同样能够在维持生命上面发挥作用。</p>
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并相信，这世上有种药剂，能够使人延长寿命。</p>
即使绝大多数的人，从未亲眼见过这种能够使人长生不老的药剂。</p>
只要他们看到出现在历史书和新闻上的那些从未变老的人，就会相信这种药剂是真实存在的。</p>
比如王室的几位王子和公主，他们半个多世纪以前就在报纸和电视上露面。</p>
他们现在依然会在报纸和电视上露面。人们亲眼目睹，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从未衰老过。</p>
“盎辰的标志性建筑，就是这座世纪钟塔，我在它并未开始建造的时候。便已经来过盎辰。”</p>
从男人的话中，旁人可以猜出他在一八九零年之前来过盎辰，因为世纪种塔是从一八九零年开始修建。</p>
“钟塔是盎辰的标志性建筑，但是过去不是，在过去，太阳女神的神殿才是盎辰标志性的建筑。”男人口中的太阳女神的神殿，早在五十年前就在大火中被烧毁。</p>
据说是某个不满德兰蒂斯人的城市黑帮老大指示手下人烧毁的，但是根据另一种传闻，是神殿当中的神像突然开始自焚，然后火势瞬间蔓延到整座神殿。</p>
这两种说法都是充满各种问题的民间说法，而官方之前给出过神殿大火的调查结果，是间谍放火烧的，来自厄洛斯的间谍，出于不知名的原因，烧毁了整座神殿。</p>
官方的真相比起民间传说并没有更多证据，没有任何厄洛斯间谍在神殿放火的证据。</p>
“这里并不适合谈话。”男人一边这么说，一边从公园的长椅上起身。</p>
在他还没有走出公园的时候，便回头对身后的女人说：“尼瑞丝公主，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对自己的易容术，还是非常有自信的。还是说你事先就得到了某些情报，我的行踪暴露了？”</p>
公主摇了摇头：“我有一种能力，能够看穿人们的伪装。而我也是在无意间发现你的，并非事先得到情报。”</p>
“我最初在公园里看到你的时候，甚至没有认出你。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会在盎辰的公园遇到据说已经被人暗杀的你。”</p>
卡尔目前这身打扮实在是太过普通。而且他的身边也没有保镖跟随。</p>
瑞尼丝公主很难想象，像卡尔这样的人，身边会没有保镖。而且他为何突然出现在盎辰的公园。</p>
瑞尼丝公主似乎被卡尔吸引住了，以至于她毫无防备的跟着卡尔来到了侏儒爱伦的家中，公主站在侏儒的庄园大门外，有些犹豫。</p>
但是卡尔却示意她进入庄园。</p>
“如果你想和我继续谈话，就来这里。”他说：“或许我来到盎辰的目的，就是为了来见一些过去的老朋友，或许不是，我也说不清。”</p>
他的话中充满了不确信，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p>
侏儒的庄园，大门永远敞开，但是公主知道这座庄园的主人并非是疏于防范。</p>
即便是这座城市的治安已经差劲到了极致，爱伦家的大门始终是全天二十四小时敞开的。</p>
似乎每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进入庄园，因为大门从不关闭，无需翻墙，直接就能进入庄园。</p>
并非是侏儒相信自己的道德能让每个生活在盎辰的人感到心悦诚服。</p>
他是侏儒，只会遭人恨，而不是受到尊敬。</p>
侏儒爱伦的庄园，有着很多的摄像头。这些摄像头会识别出带有危险情绪的人。</p>
根据瑞尼丝公主掌握的信息，在看似无人防守的庄园内部，其实遍布各种隐秘的射击孔。</p>
射击孔的真相就是有大量藏身于隐秘掩体当中的安保者，他们随时可以从射击孔中射出致命的子弹。</p>
这些安保者的大脑被侏儒的药物控制着。药物可以确保他们的思想，永远保持忠诚。</p>
被药物控制的人就像毫无独立人格的机器人，终日执行保护主人的命令。</p>
这些安保者甚至难以产生疲惫的感觉。他们几乎不需要睡觉。当然他们依然是人类，还是要吃饭喝水。</p>
侏儒还有一种能量药丸，只要吃下一粒能量药丸，就能够做到一整天都不吃东西。</p>
如此，安保者便能在人手携带几颗能量药丸的情况下，在隐秘的掩体里，时刻举枪保持警惕。</p>
如果庄园里进入可疑之人，并不会直接遭到攻击。只有可疑之人被庄园内的透射性摄像头发现暗藏武器，被确认为是入侵者的时候。掩体当中的安保者才会朝携带武器的入侵者，射出子弹。</p>
这些安保者绝对不会质疑侏儒的任何一个命令。哪怕侏儒是让这些安保者击毙王子，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p>
因此无人敢擅闯这座遍布监控与阻击孔洞的侏儒庄园。</p>
卡尔与公主畅通无阻的来到侏儒爱伦的房间，公主提醒卡尔注意周围庄园当中随处可见的那些摄像头，卡尔却笑道：“我知道这是什么。当初就是我建议他安装这些监控设备的。”</p>
侏儒见到卡尔之后，像是见到了老朋友。</p>
但是当初他们的关系就如同侏儒和沙洛福特一样，谈不上友好：</p>
“卡尔，你还记得自己最早来盎辰是什么时候吗？”侏儒为尼瑞斯公主准备了茶点，之后他就与卡尔交谈起来。</p>
瑞尼丝公主此时保持安静地看着卡尔和侏儒叙旧。</p>
“最早？我在一八七零年就来过盎辰，那时我来参加洛克希德的生日。”卡尔努力的回想。</p>
他有些伤感和遗憾地说：“应该是一八七零年，我的记忆非常模糊，无法给你提供确切的时间，可能存在几年的误差。”</p>
“一八七零年，原来你八十年前就来过这里。你说这不是确切的时间，八十年前的事情记不住也很正常。”公主轻声说。</p>
现在是一九五零年，距离一八七零年，确实已经过去了八十年。</p>
“洛克希德的生日，这么重要的事情，具体的时间，我记不住。这太不应该了，我当初可是暗恋过她，但是最终却被厄洛斯的皇帝抢先。”</p>
侏儒听到卡尔这么说，突然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对厄洛斯充满敌意的吧？你十年前在联邦发表过针对厄洛斯的演讲，你那时说有一道铁幕已经出现在厄洛斯和克容大陆上的自由国家之间。”</p>
卡尔笑了起来：“你可以这么怀疑，我不会承认也不会否认。”</p>
在侏儒与卡尔的交谈中，卡尔说到了曾经在盎辰看到的神殿，他之前也与尼瑞斯公主说起过神殿，可见他对于这件事的重视。</p>
“其实神殿很可能就是自然烧起来的。”爱伦似乎知道一些秘闻。</p>
他接着对卡尔说：“我曾从德兰蒂斯的首席女祭司莎尔那里听说，她当初在神殿看到了大火凭空出现，神殿里面的人一开始还想救火，但是他们发现那火不是水或是灭火器可以扑灭的。”</p>
女婿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