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扬以前到访过“信义门”，且在此处留宿过几夜，故而他知道徒众们有寅时七刻早起练武的门规。他适才下来时，东方已有丝缕光亮。他必须赶在徒众起床前走出屋子，隐匿身形。</p>
时间，已经不多了。</p>
他快速地翻看着书册，一目十行地阅览着卷中内容，并牢记于心之后，又将书册原封不动地放好。</p>
他拿书之时很小心，摆放回去亦很谨慎。一些压在底层，许久未动的书籍，他看完后还故意在地上搓些灰尘，撒在书上。</p>
某些关于“郭旭扬杀人”的谣言，郭旭扬本人行走江湖时有听说过，而有些却是今日看到记录，他才知道自己被嫁祸杀了某某某。照书中所述，有八十一人确实已死于万重山之手，而剩下的，完全是万重山制造乱象，刻意捏造。</p>
在这六七年间，郭旭扬总共被冤枉杀害了一百二十四人。</p>
万重山做这件事的意图，到底是什么？郭旭扬此刻已来不及细想。</p>
书册已看完。整个地下室收录留存的，都是万重山的“杀人罪孽”及“造谣证据”。</p>
郭旭扬登上石阶，返回房屋，将木床移回原处，关上机栝，清除掉“动过手脚”的痕迹，走出房间。</p>
他堪堪闪身进三弟子何之冲的院落内藏好，徒众们便已纷纷洗漱完毕，往“演武场”处聚集。</p>
作为万重山的亲传弟子，“三尊长”在信义门内身份尊贵，可不必像其他人一般，参加晨练。然而，何之冲是一个痴傻之人，却偏偏又是一个武道狂人。他起得比别人早、睡得比别人晚，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人生中绝大部分的光阴，都用在了“练武”上。郭旭扬进院之时，他已带着刀剑去别处练武了，不在院内。</p>
郭旭扬在何之冲处，并无收获。想来也是，万重山又怎会将秘密交给一个心智不全的痴儿？</p>
郭旭扬曾见识过何之冲的武功：纯粹而霸道，刀剑相融，几近完美。何之冲对万重山及程渺言听计从，却似乎对寒韬有些疏远。他的武学造诣虽不如郭旭扬，但放眼整个武林，何之冲于万重山而言，实在是一件趁手的杀人工具。</p>
郭旭扬忙活了一整夜，身体虽吃得消，双眼却已觉疲累。此时天未大亮，他估摸着程渺、寒韬应当尚在院中，便寻了一处隐秘的宅舍，飞上房梁，小憩了一个时辰。</p>
他一身黑衣，在黑夜原是最好的掩饰，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却格外扎眼。好在他的轻功身法出神入化，且耳力目力都极其敏锐，故而躲避徒众，在屋舍间飞蹿，倒也难不倒他。</p>
终于，他守到了程渺外出办事的机会。十几间屋子搜索完后，他的目光停在了偏堂书房的门锁上。</p>
门上匾额写着“书房”二字，门环上却锁着一把巴掌大的铁锁，四窗紧闭，强推不开。</p>
郭旭扬立在房门外，心中暗道：“只不过是书房，何需上锁？”他自腰带内掏出一根银针，在锁孔内掏弄了几下，铁锁立时跳开。</p>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老洪临走前教的这套手艺，还真派上用场了。”</p>
他轻轻推开房门，正准备跨入，眼角突然瞥见地上的两根细小断发，他猛地心头一惊！</p>
“它原来是在……”他的一双剑眉拧成了一团，忙将房门重新合上，拾起地上的断发，一寸一寸地看着那两扇木门，努力地回想着推门前的每一处细节。</p>
“在这里！”他将断发挂在离地两尺的门缝间，隐约回忆起方才余光掠过的瞬息之间，似乎看到此处有一根头发。他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p>
程渺真不愧为万重山的大弟子，多疑而诡诈。寻常人若撬锁潜入书房，推门的一刹那，便崩断了细发，在毫无察觉之下，已露出了破绽。</p>
郭旭扬将断发收起，又将自己的乌丝扯下一根，与拼二为一的断发比对好长短之后，也收进腰带内。待会儿探查完从书房出来，他除了要将门锁锁好，还要将自己的头发，挂在原先断发所在的门缝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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