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秋雨后，太安城难得迎来了好天气。陛下龙体抱恙，本该在今年三月就开始的京城会试硬生生拖到了前几天才开始，连最隆重的殿试都取消了。</p>
不少从三月起就赶赴京城参加会试的举人本就怨气不小，而因为陛下取消了殿试，吩咐礼部在会试考卷上加上了原本在殿试上考的策问，三甲便直接在此次会试中筛选出来。</p>
本来这件事在考生之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再然后长乐公主现身贡院称也要参加会试，不仅惊呆了礼部一众官员，还在所有考生心头留下了难以抹灭的靓影，以一己之力将一切风头都压了下去。</p>
女子参加科举本就是前所未闻的事迹，更何况是一国公主亲自下场。所有人都以为此番举动是公主心血来潮的胡闹行为，谁知病榻上的天子听说此事竟开怀大笑，甚至下了口谕允了此事。</p>
城中掀起轩然大波，主办科举的礼部官员更是因此忙的焦头烂额，那可是陛下最欣赏的长乐公主，怎可与寻常考生一样呆在小如茅房的考号内考试？</p>
于是礼部连夜在贡院内腾出了一处幽静的小院供公主这几日的起居，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等待三日后的光景时，早晨走入贡院的长乐公主甚至在当天放衙敲锣前就走出来了。同围观人群一样，长乐公主身边跟随着的宫女神情也是懵的。</p>
秋高气爽，正是礼部贡院放榜之日。</p>
长乐宫中，离瑶坐在庭院中央，望着刚才落在茶杯中的桂花，怔怔出神。</p>
“女儿持家不会得到父亲认可？那便做点什么让伯父认可你的才学能力呀。”</p>
“邻里非议？你姚鹂是会在意他人眼光的人？”</p>
……</p>
“殿下！殿下！哎呦……”</p>
离瑶回首望去，看见薰儿兴冲冲地跑进长乐宫，然后在殿门上绊了一下，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地上。她匆匆爬起身，揉了揉撞红的鼻子，兴奋地欢呼道：“公主殿下，方才贡院放榜了！奴婢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看，看到公主殿下的名字就在最上面！”</p>
离瑶平静地说道：“一甲，第一？”</p>
薰儿点头如捣蒜，兴奋得仿佛刚刚一巴掌把全国举人打趴下强势夺了状元的人是她。</p>
“意料之中。”离瑶面色波澜不惊，仿佛轻松取得状元与喝水一样简单。</p>
“接下来要面对的，才值得稍微认真应对。”离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联众抗议应当不至于，不过质疑本宫舞弊的不会在少数，国子监肯定不会接受这个结果……”</p>
“随本宫去承恩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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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别跑，让我逮到就嘿嘿嘿……”</p>
“殿下抓错方向了啦，奴婢在这呢……”</p>
……</p>
承恩殿内传来男女戏笑打闹的声音，蒙着眼的少年皇子正往前扑去，谁知殿门突然从外被打开，少年皇子脚下一空绊在门槛上，惊呼一声摔到了殿外。</p>
整座承恩殿内外的太监宫女登时噤若寒蝉，除了——</p>
“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开的门！”离云一把扯下蒙眼白布，摸着磕破皮的下巴，暴怒地吼道。他抬起头，正要教训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然后就看见了薰儿姐姐那张惨白的俏脸，再然后便对上了离瑶居高临下的视线。</p>
“皇，皇姐……你怎么来了……”离云僵在原地，一时连站起身的勇气都没有。</p>
“参见长乐公主！”承恩殿内外哗啦啦跪倒一片，人人死死压低脑袋不敢去看那位不怒自威的公主。</p>
“都出去。”离瑶冷声说道。</p>
前一刻还是歌舞升平的承恩殿变得空空荡荡，姐弟两身边只留下了急得快哭出来的薰儿。</p>
离瑶俯身扶起弟弟，耐心地拍去他腿上的尘土，又仔细端详了番他受伤的下巴，确认无大碍后，轻轻松开了捏着他肩膀的手。</p>
“皇姐……我，我早晨还在看《贞观政要》的。只是后来，后来……”</p>
离瑶安静地听他争辩，见皇姐没有丝毫反应，离云越说越慌，最终崩溃大哭：“皇姐……呜呜，我错了……皇姐你不要拿戒尺打我……薰儿姐姐，救我呜呜……”</p>
以前离云哭的时候，皇姐都会心软地撤去严厉的表情，柔声安慰他，然后他认真地作出保证，下次一定用功看书。</p>
今天本该也是这样的，但离瑶仿佛成了雷打不动的石佛，面对亲弟弟的哭泣没有一丝动容。</p>
离云是真的慌了。</p>
哭声渐歇，直到这时离瑶才轻轻开口：“云儿，你今年多大了？”</p>
离云不理解皇姐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答道：“十五……快十六了。”</p>
离瑶继续问：“我给你列的书目，是不是很难看懂？”</p>
离云本想答不难，但偷瞄了一眼离瑶平静的面容，还是选择说：“……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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