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边去了！别让他跑了！」</p>
他躲在一沓装满粮食的麻袋的阴影中。</p>
就在那沓谷物后方，手执火把的人朝着小巷的尽头举起右手以食指指着前方，大声对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士兵喊道。</p>
接着，是嘈杂的脚步声。</p>
待一切终归平静，四下重回黑暗，他轻轻地叹了口气。</p>
忽然，就自他身侧，那破旧的谷仓的门被推开了。</p>
在他微微吃惊的瞬间，一只冰凉的小手捉住了他的右手，将他一把拉了进去。</p>
谷仓中一片黑暗。</p>
他的眼睛还在竭力适应着这漆黑，他的身旁，却忽然擦亮了一根火柴。</p>
他首先冲那火光望去，接着，才是那正在用火柴点亮一盏破旧不堪的油灯的人。</p>
那是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就和他自己外貌的年纪相仿。</p>
她的长发在多处打着结，看起来是有些肮脏的黄褐色，或者说，因那发中沾染的泥土，早已让人无法辨出本来的颜色了。</p>
相比之下，她身上的粗麻布衣服也好不到哪去——不仅破破烂烂，而且四处沾着泥土和似乎是干涸的血迹。</p>
女孩倒是有着一双靛蓝色、清澈的双眼。</p>
他盯着她的眸子，一时间有些失神。</p>
直到她吹熄了火柴，转头望向他的眼睛，他才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转过了视线。</p>
可她还是看到了他的红瞳，并因此而吓了一跳。</p>
留意到她的反应，他已经在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在她把那些士兵唤回来之前把她解决掉。</p>
但就在这时，他游移的视线留意到，这被昏暗油灯照亮的谷仓中，还有四五个孩子。</p>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破烂的衣服，此时都以复杂的神情盯着他这个「不速之客」。</p>
『啊该不是被当作和他们一样的孤儿了吧。』andrea有些无奈地想。</p>
「别怕，我们都和你差不多，也是那些猎巫人的目标。」</p>
他身旁，蓝眼睛的小女孩低声开了口。</p>
他一愣，不由得转向了她。</p>
自己是因为红瞳而被怀疑是女巫之子似乎理所当然，可眼前这个女孩，看起来毫无异样。</p>
似乎是意识到了andrea的疑问，女孩微微抬起了左手，那手上，瞬间腾起了一朵火花。</p>
andrea不由得一惊。</p>
他的确听dawn提起过，第十六的人类中有些异类，自出生就有极高的咒力天赋。可这样能够直接发动咒术的个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p>
女孩很快收回了手上的火花，似乎是怕被外面可能经过的人注意到，随即又以那独特的清脆却飘渺的声音对andrea说道，「你可以暂时在这里住下，我们三天后就要移动向别处了。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不安全。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来。」</p>
andrea愣了愣。</p>
他与aksi约好，要在离此地不远的镇子等他。因为他不留神被村民看到了自己的红瞳，才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借助这些孩子的帮助暂时躲避猎巫人的追击倒不失为一个办法至于随他们迁移嘛</p>
这样打着主意的andrea脸上的神色显然被女孩当成了犹豫，后者于是像是安抚般地说道，「别担心，食物什么的，我们也是有储备的，你在这里很安全。」</p>
正在她说着的时候，一名坐在一垛干草上的小男孩朝andrea丢来了什么东西。</p>
下意识地抬手接下，他发现那是半截发了霉的面包。</p>
蹙着眉，他朝那孩子看去。</p>
「喂！lilia已经跟你说了半天话了，你怎么也不答话？你叫什么名字？」</p>
andrea看着那男孩眼中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好笑。</p>
原来他是在嫉妒吗？</p>
小孩子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真是好猜。</p>
「我我叫adrian。」掩盖自己的真名，不仅仅是在这个世界的习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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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这帮小鬼一天，andrea就记下了他们各自的名字。</p>
那个丢给他面包的卷发男孩子叫ken，负责给这帮孩子望风；正如他已经提起的，「救」了andrea的女孩叫lilia。</p>
一行中还有一个稍年长的红发女孩agnes，负责「寻找」——其实也就是偷窃——食物；和ken看来是好友的男孩iles，据说是负责在危险时分散猎巫人的注意力；剩下的就是年纪比较小的joanna和sion，前者连话都还说不清楚，后者才刚刚蹒跚学步。</p>
andrea是从iles口中了解到，这帮孩子除了lilia被认为本身就是女巫之外，其他人都是因为亲属被因为同样的理由迫害，才一同逃难。</p>
「哦？可是你们就不怕lilia吗？」andrea不由得好奇。</p>
「怕？比起她来说，那些不分青红皂白追捕我们的人，才更像魔鬼吧。」iles咧开他那掉了几颗乳牙的嘴笑着回答道。</p>
andrea一愣，转头看向了坐在角落里的lilia——她正在用稻草帮joanna「补」着一条用麻袋做成的裤子。</p>
这帮孩子的行动很小心，白天时只有agnes出门，其他人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谷仓中。</p>
两天就这样过去，andrea有些无聊。他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干草垛上，一心在想也不知aksi什么时候才会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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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几个孩子一早决定了第四天移动城镇，andrea在谷仓停留的第三日，agnes一大早便离开几人到镇子里设法囤积些食物。</p>
可是，直到黄昏，她也没有回来。</p>
ken和iles有些担心。</p>
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时，寡言少语的lilia开了口。</p>
「我去镇子里看看，你们不要跑出去。」</p>
不懂事的joanna和sion呆呆地看着她站起身子向门口走去，ken与iles也只是互相看了看，只得服从现在一群孩子中年龄最长的lilia的安排。</p>
「等一下。」andrea从干草垛上跳了下来，「我也去。」</p>
lilia一愣，望着他坚定的红瞳良久，终于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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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里有些古怪。平时本该热闹的街道空无一人。</p>
两人悄悄接近了镇中的中心广场，才发现了原因——</p>
几乎所有的居民，都集中在广场上。这里颇有些人声鼎沸的态势。</p>
广场的中心，堆起了干柴。</p>
那干柴的中心有一只木制的十字架。</p>
两人惊恐地发现，那十字架上捆绑着的，正是似乎已经严刑拷打、浑身是伤的agnes。</p>
andrea想要走上前去，却被lilia一把拉了回来，同她一起躲进阴暗的角落。</p>
「干嘛拉我？」andrea不解地问lilia。</p>
「你也看到那里有多少人了。现在跑出去为她发声，就是送死。」</p>
「那现在怎么做？」andrea有些无奈。原本，他是觉得aksi很可能已经回到镇子上了，才想要回来看看，没想到碰到了这样棘手的情况。</p>
虽然说，解决眼前这帮人倒是不成问题</p>
「趁着镇子上的人都没有在家，现在去找食物。之后，我们就离开。」</p>
lilia的声音中，是不属于一个孩子的冷静。</p>
andrea却愣住了，「怎么能见死不救呢？！」</p>
「不是见死不救，而是我们无能为力。」lilia躲闪着他盯紧了她的红瞳，「比起硬逞英雄，活下去更重要。」</p>
andrea因惊讶而张开了嘴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女孩。</p>
身为一个拥有万年记忆的蛮荒神，他想像不到，作为没有力量对抗的弱者，面对这样的状况应当如何应对。</p>
也许，她是对的。</p>
望着她灵巧地翻进一户人家的窗户，他叹了口气。</p>
「啊～瞧瞧我发现了什么。」</p>
一道阴影笼罩了正在发愣的andrea。</p>
他有些惊惶地回过头——他的身后，是一个手执巨锤、身材魁梧的士兵模样的人。</p>
看到了andrea的红瞳，他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两排残缺不全的黄牙。</p>
「果然是你——」</p>
andrea的表情一变，正要对这大个子的下腹发起攻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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