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泽想要抬起双手扶向疼痛欲裂的头部，可他的双手却不听使唤。</p>
跪在光河上的他大睁着双眼，剧烈地呼吸着。</p>
陌生的咒力在他体内冲击着，似要将他撕裂。</p>
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就像被千缘走灵时那样，有什么东西似乎想将他的灵拖下去——</p>
拖进一条暗色的河流中</p>
虽然仍然能够控制自己咒力的流向，他却无暇顾及治疗身上的伤，而是集中所有的咒力与那想要压倒自己的「灵」的力量抗衡着。</p>
即使这样，他仍然逐渐在这对抗中败下阵来。</p>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p>
不远处的dawn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是满足的微笑。</p>
「锦——」</p>
终于望见后背彷彿被利刃贯穿的津泽，eddie加快了速度借「风」移动到了他身侧。</p>
慌张地半跪在他身前，eddie握住了津泽支撑在光河上的双臂。</p>
「锦！你还听得到吗？！」</p>
——从看到他的瞬间，eddie就意识到他正被咒力威慑，应该无法动弹。</p>
可是，像是用尽力气，津泽还是颤抖着微微抬起了头，看向了eddie。</p>
他就这样颤抖着点了点头，牙关紧咬。</p>
「她现在应该是在和『圣』的『谕灵神』的咒力抗衡——」dawn对eddie的出现似乎毫不惊讶，「以她的力量，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用不了多久」</p>
「你说够了吗？」</p>
eddie缓缓地站起了身。</p>
——不，事实上，那是原本似乎重叠在他身上的一个人影，从与他相同的半跪的姿势，缓缓站立了起来。</p>
转过身时，他与eddie尚重叠的部分看起来有些透明，其余的部分却真真切切地具有了实体。</p>
相比eddie的短发，这人影银发披肩。</p>
dawn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一瞬。随即，他咧嘴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是因为这里也算是你的『境界』，所以根本不需要借助eddie的形体了吗？」</p>
「——xyst。」</p>
津泽强撑着将不断震颤的瞳孔聚焦在那离开eddie身体、向dawn走去的xyst，却无暇分神思考和理解眼前的一切。</p>
轻轻抓着津泽双臂的eddie也微微侧过了头去。</p>
「我们可还是有一笔帐要算——」xyst说着，弯腰拾起了津泽掉下的「扶灵」。</p>
甩刀在身侧，那刀身上登时腾起了熊熊黑焰。</p>
「说得不错。」依旧保持着那颇为挑衅的笑意，dawn自身后取过了那巨镰。</p>
右手稍一旋转——那看似沉重的镰刃在他手上灵巧地旋转了几圈，最终刃尖向外，被他握在右手中。</p>
下一瞬——两人的身影已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缠斗在了一起。</p>
津泽的目光原本追逐着两人的打斗，胸腔却传来一阵剧痛——</p>
同一瞬间，他的身体似乎重获自由。</p>
因反胃感下意识地张口，他呕出的却是一滩鲜血。</p>
eddie猛地回过神来。</p>
「锦！」他慌张地大叫着他的名字，发现他能够自由活动之后，稍稍晃动了一下他的双臂，「求你了，一定要撑住！」</p>
虽然甚至他也会同意dawn的说法：现在的津泽，不要说是那个「谕灵神」的对手，连要他对敌dawn本人，也毫无胜算</p>
只是</p>
怎么可能就这样服输</p>
快想办法</p>
他低下头，不想让津泽看到他眼中的慌张。</p>
他望向的地面上，津泽吐出的鲜血正渐渐溶解在光河的水中。</p>
「eddie」</p>
津泽的嗓音有些沙哑。</p>
他缓缓再度抬头看向他那双有些失焦的金瞳，竭力尝试平复着自己的情绪。</p>
「什么？」</p>
「你拜托你把我的神格取出来」</p>
eddie瞪大了眼睛。</p>
「你在胡说什么？！」</p>
「趁现在『谕灵神』还没有把我的『灵』拖下去这是唯一的办法」</p>
——这是唯一的办法，阻止dawn，阻止「圣」的「谕灵神」毁灭第十七，毁灭一切。</p>
在津泽混浊的视界中，eddie拼命摇头——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慌张和无措；可他并不知道，此刻的津泽，事实上已辨不出他的表情。</p>
「我做不到！」他大声说着，「我不管第十七第十六其他的世界的命运如何——我要，我们活下去——！」</p>
「拿你做牺牲，就算能救了这个世界，也没有意义！」</p>
「给我——撑下去！」</p>
半空中以「扶灵」挡下dawn挥来的镰刃，xyst不由得一愣，回首向两人的方向看去。</p>
「你是在看哪里啊——」说着，dawn轻松地撤回了镰刃，挥袖卷起一阵黑色的旋风向xyst击去。</p>
后者抬了抬左手，金色的屏障撑起在身前，那卷「暗」的飓风打在这道防御上，便化作乌有。</p>
xyst微微扬了扬嘴角。</p>
——『果然他的选择，还是和我不同啊。』</p>
——「撑下去」什么的好自私啊</p>
这样想着，津泽仰首望着漆黑的天穹。</p>
『所谓「正义」，本来也可以是自私的』</p>
他记得，那是eulrice的话。</p>
可以的话</p>
真的有选择的话</p>
他也想要</p>
自私地</p>
继续活下去</p>
和所爱的人一起——</p>
和eddie一起</p>
——似乎由于方才外泄的、压制着津泽的咒力，忽然转为被集中用于拖走津泽的「灵」，他感到自己的咒力被逼向绝境。</p>
与此同时，剧烈的头痛让他挣脱了eddie的双手——他紧捂着头部两侧，失声大叫出来——</p>
「啊啊啊啊——」</p>
就连eddie，也是第一次见到津泽如此痛苦的模样。</p>
他无措地看着眼前挚爱的人，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些什么。</p>
待那阵痛退去，津泽双手撑在地面，剧烈地喘息着。</p>
「锦。」</p>
——eddie的声音，忽然无比镇定。</p>
津泽闻声抬起头来，眼前却只能分清光与暗交界的地平线。</p>
就在他眼前的eddie，变成了一条细影。</p>
他的眼中溢出了泪水。</p>
「对我——用走灵。」</p>
津泽一愣。</p>
「什你说什么？可是你不是——没有」</p>
他记得，那便是千缘无法控制他的原因。</p>
「跟那时不同了——！」</p>
津泽感到，eddie的额，正抵上了他的。</p>
那么，他的双瞳，也正望向自己的双眼吧。</p>
「相信我！」</p>
津泽又一次怔住了。</p>
接着，向下定了决心，他直视着自己甚至看不清的前方，发动了走灵——</p>
****</p>
津泽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环境与方才光河之上十分相像。</p>
他伫立在浅水之上。</p>
不，那作为「地面」的水域事实上深不见底，只是他踏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上而已。</p>
而此时发出那金色萤光的，也不再是那水面。</p>
而是天宇。</p>
整个天穹是一片浓稠混沌的金色；些许浅蓝和翠绿的色调混杂其中，恰让人能感到那金色的流动。</p>
——是咒力。</p>
无边无际、磅礴汹涌的咒力。</p>
那样的咒力，说什么「他一人」无法抗衡——</p>
怕是集结第十七诸神，也难以与之匹敌吧。</p>
望着那天空时，津泽的双瞳因震撼而微微收缩了一瞬。</p>
可他没空放任注意力在那天空上逗留。</p>
因为正对他约有三丈远处，盘卧着一头巨大的金色翼龙。</p>
那翼龙的头部侧对着津泽的方向，左眼正盯向他。</p>
它正规则地微微吐息，双翅随那吐息轻轻翕动着。</p>
与那翼龙、天穹，和倒映着后者的水面格格不入的，是俯在翼龙首侧、浑身赤裸的女人深红色的长发。</p>
因这抹异样的色彩，津泽很快注意到了女人的存在——</p>
「eulrice？」</p>
接着，他注意到，那女人的颈项、双腕和双踝上，皆被锁上了镣铐。</p>
「这是怎么回事」</p>
他稍稍往前迈了一步，一只大手却适时地搭在了他右肩上，示意他止步。</p>
津泽向右侧回首看去——是eddie。</p>
「你怎么会？」</p>
「别过去。那只是残留的eulrice的意志罢了。」并没有回答津泽的意思，eddie面色凛然地望着眼前的翼龙和那eulrice模样的女人。</p>
「啊来的人不是他吗」</p>
女人的声音传来时，津泽瞪大了双眼。</p>
那正是在对战千缘那时，自己听到的声音。</p>
只不过，就眼前那eulrice的形象与自己的距离而言，这声音听起来近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p>
此外，随那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无数道以翼龙和eulrice为中心的涟漪。</p>
这些涟漪正一波波向津泽的脚下荡漾而来。</p>
「来的是我，你难道不开心吗？」——eddie上前一步，把津泽挡在身后。「断义」被他大力插入水面。</p>
一瞬间，以他为中心，比方才的涟漪更强的波浪，向外发散而去。</p>
「——『母亲』。」</p>
——是咒力。</p>
那涟漪也好，eddie激起的波浪也好。</p>
那是第一轮交锋。</p>
津泽有些怔怔地看向eddie严峻的侧脸，随即也端正了神色，在手中凝成了「遣灵」。</p>
「听好，带着『圣』的那把刀，没办法伤害这『谕灵神』。」eddie低声对津泽嘱咐道，「交给我攻击。保护好自己。」</p>
『第十六的蝼蚁啊』</p>
『尔等——不配坐拥这「孕育」的神格』</p>
『交与我吧』</p>
——eulrice的声音夹杂着苍老而浑厚的嗓音，一同传来。</p>
那声音震耳欲聋。</p>
津泽几欲掩起双耳，却最终因戒备而放弃。</p>
与此同时，eulrice的形象就像一座风中的沙塑般，从头部开始逐渐凋零。</p>
而金色的翼龙，也缓缓从地上抬起了头，随即站起了身。</p>
巨大的双翼展开在它身侧——那翼龙昂首发出了尖利的咆哮。</p>
像是响应那咆哮一般，数道金色的闪电从空中坠向地面！</p>
其中的一道，正坠在津泽和eddie附近。</p>
两人向侧闪避，彼此拉开了距离。</p>
与此同时，那巨龙已腾空而起，转而在半空中收起双翼在身侧，飞速旋转着、像是梭子一般冲向津泽的方位。</p>
方才站稳脚跟的津泽在手上的「遣灵」上加注了「圣」的咒力。金色的屏障自他握紧的刀身上扩张开来，正面接下了那看似强劲的冲击。</p>
只是，虽然那防御没有被冲破，力量本身的悬殊也将津泽生生在那水面上逼退。</p>
他双脚滑向后的地方，激起了一串串水纹。</p>
eddie借机以「风」快速移动向津泽将要停下的地方。</p>
翼龙再度以前肢着地时，eddie适时地跃起，「断义」一记重击恰落在翼龙的左前肢上。</p>
黑红色的血液从eddie造成的伤口处涓涓流出；翼龙身下的水瞬间被染红。</p>
似乎是因为伤口的疼痛，翼龙再度昂首尖叫起来。</p>
接着，像是发狂一般，它转身向eddie几度挥动前爪。</p>
那翼龙的动作幅度很大，攻击却仍然尤为迅猛。</p>
见几击都被eddie灵巧地闪开，翼龙猛地向前一跃，双爪同时重重落在eddie所停留的位置，企图将他砸个粉碎。</p>
可后者却早看穿了它的动作一般，高高跃起，随即借「无相」加速——「断义」以「无相」加持的重击，这一次瞄准了巨龙的颈项——</p>
可是，那漆黑的巨刃却在接触到巨龙的身体之前，先落在了一道屏障上。</p>
「断义」被弹开的瞬间，金色的火花四射。</p>
eddie翻身落在津泽身边。</p>
「该死的傢伙，竟然可以对自身进行重点防御。」</p>
他咬牙喃喃。</p>
「你还好吗，锦？」</p>
「嗯没事。」说着，津泽再度面对敌人双手将「遣灵」扶正在身前。</p>
此时，那翼龙已回首向两人的方向，正发出粗重的鼻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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