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进忠从宾阳门返回钞关就去了宝临局，这是户部设在临清的铸币局。自打收棉季开始后，税银便陆续送到这里来，重新回炉铸造后再起运京城。有三架炉子，用来将收拢来的散碎银子倾煎成五十两一枚的银锭。上面会还会印上‘山东征解万历二十九年花税足银五十两银匠某某’。</p>
宝临局院子其实就是大空院子，只在院子东南角有个两进的官厅，其余地方还有零星几座小房，其中就炉房。魏进忠一进宝临局的院子，就看见其中一间炉房外，徐应元与赵进教两人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样子还特别鬼祟。</p>
魏进忠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去了官厅，先到账房找刘时敏。</p>
走进账房，见刘时敏坐在桌案前皱着眉头似在深思，并没注意又人进来。手边还有几锭已经倾煎成型的银锭子。</p>
“喂，”魏进忠突然喊了一声，猝不及防的刘时敏一激灵，猛的扭头，瞪起一双铜铃眼看着魏进忠。</p>
魏进忠小计谋得逞，得意的哈哈一笑：“你瞅啥瞅那么专心？”</p>
刘时敏有些恼怒，狠狠瞪他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再理会，依旧看着桌上的银锭子，继续‘研究’。</p>
魏进忠好奇又问道：“瞅啥呢？”走过去顺势倚在桌案旁，抬起一边腿放在了上面。</p>
半晌，不见他出声，魏进忠自己拿起银锭子瞧，“诶，怎么还有十两的银锭子？不都是五十两的吗？”说了，还把银锭子翻来覆去的看看。</p>
“你懂啥，”刘时敏终于说话了，“这是砝码银，都是十两一锭十足成色纹银。”</p>
“哦，”魏进忠又翻了翻手上的十两银锭，“官银不也是足色么，跟这有啥区别？”</p>
“官银成色在九成以上就可以，这砝码银是几乎十成十的成色，至少都在九八以上。用来做对照的。”</p>
魏进忠明白过来，又问：“那你老是瞧它作甚，有问题？”</p>
“不是它有问题，而是，你不觉得银子倾煎之后会有问题？”刘时敏却反问道。</p>
魏进忠想想，便明白他所问为何，“你是说散碎银子倾煎成官锭会有损失吧？你这就不知道了，一般交纳税银以纹银来缴，成色不够的话是要升水的。所以倾煎的时候就算有些损失，应该差别也不大吧。”</p>
“难到你就没算工钱？还有里面需要另外加铜，铜也有成本，所以十万两散碎银子扣出两项成本，倾煎出来就不会还是十万两。这个差的部分谁来承担？”</p>
魏进忠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才愁眉不展？”</p>
“难到不是这样？”</p>
“你说的都不错，确实有差，但你信吗，这个差额无需你我承担。”</p>
“那是谁来承担？”刘时敏不解。</p>
“谁？呵呵，自然是百姓承担，这笔差额最终会算在百姓的赋税里。矿洞包采不就是如此？”</p>
刘时敏一时语塞，想了半天又嘟囔了一句：“好歹矿税是税啊。”</p>
魏进忠一听：“诶，对啊……”冷不丁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抓住了。</p>
“好主意啊！”随后一跳就下了桌案，迅速拉过一旁的圈椅坐下，又用两手指捻着没毛的下巴，寻思开来。</p>
刘时敏莫名其妙看着他，不懂他的‘好主意’是个啥东西。</p>
魏进忠捻了半天‘毛’，说：“对了，那俩肯定有办法，把那俩叫进来先。”说了，起身出门随便叫了一人去跑腿，把徐应元和赵进教喊来。</p>
不过一盏茶功夫，俩人便来了账房。徐应元道：“魏哥，有事？”</p>
“喊你们自然有事。对了，刚才老子回来时，见你俩鬼鬼祟祟的，在嘀咕啥？”魏进忠直截了当问道。</p>
徐应元与赵进教互看一眼，而后他打着哈哈道：“没，没有。我俩哪有鬼鬼祟祟？”然后随意找把椅子一屁股坐下。</p>
“哼，你俩一撅腚就知要拉什么屎。”魏进忠哼了一声，又道：“行，不说老子也懒得问。时敏，把你刚才说的给他们再说一遍呢。”</p>
刘时敏只得再说一遍，说完，这俩人又互相看着，而且都是一副吃惊且不知说啥的表情。魏进忠一瞧便知这两心里肯定有鬼主意，只是不拆穿，就看这俩到底耍什么大刀？</p>
“呃，魏哥……是这样的，”徐应元先开了口，“小弟觉得吧，呃，要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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