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望向成越时，他已经解开了腰封。他轻轻拉开领口，染着血污的衣服从他的肩膀滑落下来，露出了发达的肌肉，一道暗红色的伤口从他的锁骨一直延伸到他的胸膛，凌小曦吃了一惊。</p>
“你给我看看——”她再也顾不上身份了，走到他的跟前。</p>
她轻咬着唇，仔细观察他的伤口。伤口很长，所幸划得并不深，不过里面的肉已经呈现出紫红色，说明毒素开始扩散了。</p>
她的心一痛，忍不住责备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处理伤口呢？就算你的力量可以暂时压制毒素，但处理不好的话以后还是会留下疤痕的……”</p>
她抬起头，却发现他眼里依然满含笑意，她的脸嗖地就红了，马上和他拉开了距离。成越却笑着把药钵推到了她的跟前。</p>
“还是你来吧！我这动来动去的恐怕伤口又要裂开了——”</p>
“那你可要忍着点了，会有一些痛呢。”凌小曦假装镇定地说，站了起来。</p>
她为他摘下脖子上的虬鹰哨子，然后拿起白纱，把枯敛水倒在上面。她低下头细心地为他一点一点清洗伤口，而成越看着她，目光再也无法从她脸上移开了。</p>
她眉头微颦，神情却是那么的温柔。在她的眉目之间，世间的一切烦恼和悲伤都可以消融，剩下的就只有满满的温暖和幸福。此时此刻，对于他而已，什么婼蔓之约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这样一直看着她，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一直守护她直到自己灵魂消散……</p>
“好了。”凌小曦敷好药后为他包扎好伤口，雪白的纱布还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一个小蝴蝶结，“这些药可以帮你解毒，等明天你把纱布拆开，再敷点蚧槐散过几天就会痊愈了。”</p>
“谢谢你——”成越一边拉上衣服一边说，柔和的目光好不容易才从她的脸上移开。</p>
“其实要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凌小曦微笑着说，开始收拾桌子上杂乱的东西，“刚才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体内的力量反噬丧命了。我真是很好奇，连神鸟圣石都无法抑制我的力量，你是怎么把我救过来的？”</p>
“那个时候你内息大乱，神鸟圣石共鸣不了你的气息，所以才没法救你，情急之下，我突然想到了偃息咒和返魂咒，想不到居然凑效了……”</p>
“偃息咒和返魂咒……”凌小曦惊讶地看着他，“你居然还记得这些咒语？”</p>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成越忍不住笑了，“戎单可是天天被斐嫣拉着去陪读的，如果我不是勇士，伊侬神庙的祭司也肯定要留我一席之地了……”</p>
凌小曦也忍不住笑了，放下瓶子说：“我知道斐嫣不是一个乖学生，但你明知道那些书我看一两遍就记得差不多了，还强迫我装模作样地去看，难道你对那些书真的那么感兴趣吗？”</p>
“我当然不感兴趣。”成越的笑意更浓了，“不过那时云柏祭司总是担心你学得不扎实，你在她面前又不老实。假如你在我面前也不乖乖听话的话，以我当时的身份，她怎么可能同意我来找你呢？</p>
“也是……”凌小曦轻轻地说，思绪又飘到了从前，“那个时候，年龄和我差不多的玩伴就只有你。不过云柏祭司却不喜欢你，总是把我闯的祸迁怒在你身上，所以我一直都担心，你什么时候可能就不会再来了……”</p>
“傻瓜，我答应过要守护你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前世是这样，今世也是这样。小曦，之前你丢下我一个人先走，这一辈子，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先离开了……”</p>
凌小曦的心头猛然颤动了一下，随后却是无尽的酸楚。她慌忙避开他温柔的目光，转身把桌子上的小石磨放进了篮子。</p>
“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呢？其实谁先离开也不是我们自己可以决定的。这辈子我虽然还是圣女艾琪可，却可以和父母过了十八年的平凡生活，身边又有沛麟、炎旭、夏木、洛琳这些好朋友，即使我明天要离开，也没有什么遗憾了……”</p>
“小曦……”成越的眼睛掠过了一丝复杂的神情。</p>
凌小曦不想他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马上笑着说：“明白了。我不乱说话了，可以了吧？”</p>
她说着把桌子上剩下的草药全部塞进篮子里，把盖子盖上后忍不住又停了下来。</p>
“成越，”她幽幽地说，“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可以和你再上一趟卡布雪峰，再玩一次雪杖……”</p>
“好。”成越笑着说，“等座前祭司回来了，一切都明朗了以后，我就陪你上去。”</p>
凌小曦对他粲然一笑，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桌子上的《遁门阵法》和虬鹰哨子走到梳妆台的抽屉前。</p>
“这个哨子用的是牟琅石，和你身上的解药相克，我暂时把它和《遁门阵法》放在这里，等你明天换药之后再拿回去吧！”她一边拉开抽屉一边说。</p>
“嗯。”成越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注意到，在凌小曦挡着抽屉的时候，已经把虬鹰哨子塞进自己的衣袖了。</p>
成越想送凌小曦回房间，但她却没有答应。</p>
“我们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了，深夜相送会引人闲话的。”凌小曦在门口对他说。</p>
的确，在伊侬神庙，他们的关系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虽然成越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他却不不能不在乎别人对凌小曦的看法。于是，他点了点头。</p>
“那好，你回去早点休息，等座前祭司到达后我再过来找你。”</p>
“好……那我们稍后再见……”</p>
凌小曦的脸上掠过一丝凄楚，但马上就被一个笑容掩饰住了。她不敢再看他，强忍住心中翻江倒海的痛苦，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虽然她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却依然不敢停下，因为她知道，他还在听着她的脚步声。</p>
终于从意念门出来了。</p>
走廊上没有一个人，窗外没有一点光，只有墙壁上的荧石发出幽幽的惨淡的光。凌小曦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泪如雨下，她明白今天一别，将后会无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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