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城外，盟军大营。</p>
中军，大帐。</p>
刘辨置笔一旁，抬眸望向下方荀彧：“袁绍果真去了曹操大营？”</p>
荀彧肯定地点点头：“没错！袁绍没有返回自家营地，而是直奔邙山曹操大营，想必是为了曹操在汜水关缴获的战马。”</p>
“嗯。”</p>
刘辨对此表示肯定：“曹操已经拒绝过袁术，没理由袁绍来了，便同意西行讨董，不过双方情谊在此，借些战马应该不成问题。”</p>
目前局势的发展，完全在军师联盟的预料当中，甚至比军师联盟预计中，还要好上太多，尤其是对于曹操的预测，更是精准至极。</p>
“文若。”</p>
刘辨太过期待曹操的反应：“你说......曹操会给袁绍多少战马？二人虽有情义在此，但战马这种东西，可是战略物资，曹操穷怕了的人，岂能舍得？”</p>
荀彧捏着颌下一缕胡须，迅速陷入沉思，以自己对曹操的了解，再结合当前的局势判断，给出答案：</p>
“应该......”</p>
荀彧细眉微蹙，声音拖得很长：“不会超过三千匹。”</p>
“三千匹？”</p>
刘辨颇感惊诧。</p>
要知道，三千匹战马已经占据了，曹操缴获战马的一半以上。</p>
二人虽自幼相交，感情深厚，但曹操素来奸诈狡猾，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加之二人在延津时，还曾有过口角，这三千匹战马，在刘辨心里确实有些多。</p>
他缓缓摇头，长出口气道：“曹操帐下即便没多少士兵，但若是拿出一大半战马给袁绍，总感觉不太现实。”</p>
“那不知殿下以为，曹操会给袁绍多少战马？”</p>
“这个......”</p>
刘辨停顿片刻，以自己目前对曹操的判断：“凭二人的感情，以及目前的讨董局势，孤倒是以为，两千匹还是有可能的。”</p>
“两千匹？”</p>
荀彧脑海中迅速对各军情况，进行盘点核算：“若当真只给袁绍两千匹战马，再集合袁绍帐下原本的战马，袁绍勉强可以凑够三千五百骑左右。”</p>
“以如此兵力想要诛杀董卓？”</p>
“哼！”</p>
荀彧轻蔑地哼了一声，摇头讥讽道：“简直是异想天开，即便袁绍如何立功心切，想来也不会自寻死路吧？”</p>
刘辨非常清楚，荀彧是基于对战局的考虑，以及对袁绍、曹操的基本了解，方才得出三千匹战马的猜想。</p>
毕竟，如此一来，袁绍各处搜寻战马，再向弘农王伸手请求支援，凑够五千骑兵，应当不成问题，这样才有一战之力。</p>
“要不......”</p>
刘辨试探性言道：“咱们助袁绍一臂之力？”</p>
荀彧捻须，沉吟片刻：“理当助袁绍一臂之力，但却不可太过明显，否则必会引起怀疑，曹操若能给三千战马，咱们再凑五百，倒是可以考虑。”</p>
“至于两千匹......”</p>
荀彧淡淡地摇了摇头：“意味着咱们要拿出一千五百匹战马，才能帮袁绍凑足一支五千人的骑兵，数量太多，必会引起怀疑。”</p>
“袁绍的幕僚许攸，出身南阳许氏一族，虽然生性贪婪，但颇有智计，殿下如此，只怕会引起许攸怀疑，适得其反。”</p>
不得不承认，荀彧的分析非常有道理。</p>
刘辨听着有些迷糊，心中暗问：“老师，你说袁绍会不会放弃这次行动？”</p>
军师联盟的声音跟着响起：“当然有可能！不过，可能性不高，只有38.5%，但从他在大帐中的表现判断，西行讨董的可能高达85.2%。”</p>
“荀彧分析得的确挺有道理，是基于一定的实际情况，做出的判断，但凭目前他对曹操、袁绍的了解程度，还不足以得出最精准的判断。”</p>
“历史上，荀彧在往冀州避难以后，便花了很长时间，观察天下诸侯，专家猜测他的首选目标，应该是袁绍，但在考察后不符合主公之意，方才南下兖州，投奔曹操。”</p>
“从这一点来分析，荀彧对于曹操、袁绍的了解，只是初级阶段，远远不如曹操对袁绍的了解更深，更不如专家对曹袁的了解深。”</p>
“如果专家猜得不错......”</p>
军师联盟的声音略微拉长，停顿片刻，继续道：“曹操一定会不断试探袁绍的心理底线，再结合当前的讨董局势，最终给出一个既能西行讨董，又能最大限度保全自己的方案。”1</p>
“啊？”</p>
刘辨惊诧，心中暗道：“曹操有这本事？”</p>
军师联盟淡笑道：“专家说，拭目以待吧。”</p>
刘辨呼口气：“好吧。”</p>
旋即。</p>
他转而望向荀彧，轻声道：“行了，咱们也别瞎猜了，还是静待最终结果吧，不管怎样，孤以为曹操没那么容易妥协，袁绍也没那么容易放弃。”</p>
荀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殿下言之有理，如果曹操果真能以两千骑说服袁绍，属下还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p>
*****</p>
此刻。</p>
邙山曹营。</p>
中军，大帐。</p>
曹操似乎早已料到袁绍会狮子大开口，他没有半分惊诧，只是讪讪地凝视着袁绍，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惆怅：</p>
“本初。”</p>
曹操呷口茶，神色忧忧：“你应该清楚，讨伐汜水关一战，不止是我曹操，还有鲍国相，以及刘使君在，即便缴获了战马，也绝非属于我一人。”</p>
“你如此要求，着实令兄弟作难。”</p>
曹操放下茶盏，皱着眉，摇头长叹。</p>
袁绍自然清楚汜水关一战的过程，但他同样清楚曹操才是主导，鲍信对他是言听计从，从没有半分忤逆。</p>
不过......</p>
曹操倒是没有撒谎，他的确需要考虑鲍信的感受。</p>
袁绍缓缓点头，表示赞同，旋即问道：“孟德，那不知你能分到多少战马？我可听说，此一战全都是你在指挥，你功不可没啊！”</p>
“的确是我在指挥。”</p>
这种明面上的事情，曹操岂能扯谎。</p>
不过......</p>
更内部的事情，袁绍又岂能知道。</p>
曹操有充足的发挥空间，论斗心眼，袁绍打小就没赢过：“但在战利品方面，我与允诚是按照兵力多寡来分的。”</p>
“我与鲍信兵力多寡，本初应该清楚，陈留起兵之初，卫兹散尽家资助我，也不过只有五千兵马，而卫兹却独占三千，我曹操不过两千兵力。”</p>
“可鲍国相则不然。”</p>
曹操一点点给袁绍刨析：“当初他引军还乡，招募兵马，收徒众二万，又得济北国豪商资助，得骑七百，辎重五千馀乘。”</p>
“我们合兵一处，共计两万七千人，按照此比例分配，操只能得战利品的一成半，虽然缴获了数千匹战马，可实际落在操手中，只有七百余匹。”</p>
曹操可当真是深谙砍价之道啊！</p>
袁绍狮子大开口，张嘴便要全部的战马。</p>
然而......</p>
曹操更加精明，有理有据，便将天价杀成了地价。</p>
区区七百余匹战马，即便加上袁绍所部的骑兵，也不够董卓塞牙缝的。</p>
这哪里是要西行讨董，简直是要自投罗网，主动送死！</p>
“什么？”</p>
袁绍闻言暴怒，眼瞪如铃：“你只有七百余战马？”</p>
曹操自然清楚袁绍不可能答应，他这样做的目的，就要是降低袁绍的心理预期，为接下来的讨价还价，做一个铺垫。1</p>
“唉~~”</p>
曹操叹口气，赶忙安抚道：“没办法，谁让曹某手中无兵呢？如今好不容易到了雒阳，操实在是不愿意冒险，这才决定在北门协防。”</p>
“不过本初放心！”</p>
曹操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我自幼相交，数十年的友情，如今你有需求，操必当尽皆全力助你，这七百余匹战马，我全都给你！”</p>
“哼！”</p>
袁绍素来财大气粗，哪瞧得上这些战马：“孟德，你应该清楚，董卓的实力虽然被削弱，但广成、大谷一战，战死的乃是北军、狼骑，西凉骁骑根基尚在。”</p>
“想要西行讨董获胜，没有五千匹战马，是绝对办不到的，你这区区七百余匹战马，即便再加上我部骑兵，也难以与董卓抗衡。”</p>
曹操岂能不知董卓实力，他肯定地点点头：“本初言之有理，不过想要凑够五千匹战马，着实有些艰难。”</p>
“操以为......”</p>
曹操立刻抛出自己的想法，以供袁绍参考：“本初你应该发挥自己步兵的优势，吸引董卓大军的注意，以此分担一部分压力。”</p>
袁绍皱着眉：“孟德这是何意？”</p>
“很简单。”</p>
曹操早已替袁绍做好了战略规划：“本初应当集合兵马，先行出发，吸引渑池方面董越的注意力，以强大的兵力优势，逼迫董卓派兵支援，然后快马绕行，直奔陕县。”</p>
嘶—！</p>
袁绍眉头紧蹙，倒吸一口气：“孟德的意思是......声东击西？”</p>
曹操肯定地点点头：“没错！如此一来，董卓身旁的兵马势必会减少，本初无需五千骑，照样可能将其战败，不是吗？”</p>
“有道理。”</p>
这一瞬，袁绍眼神骤亮，如醍醐灌顶：“孟德，你小子打小便聪明，我现在真后悔没有听你的意见，否则攻克汜水关，亦有我袁绍一份功劳。”</p>
“往事已矣，何必再提。”</p>
曹操摆了摆手，将此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本初率领群雄西行讨董，如若获胜，岂是一个小小的汜水关可比。”</p>
“孟德！”</p>
不等曹操说完，袁绍直接打断，极其郑重地道：“我知你一心匡扶汉室，想要诛杀董卓，如今机会便摆在面前，又岂能放弃。”</p>
“你我兄弟二人联手，何愁不能诛杀董卓！”</p>
言至于此，袁绍双目炯炯地凝视着曹操，抛出橄榄枝道：“我袁绍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咱们能诛杀董卓，凭孟德之才，将来跻身九卿，毫无问题。”</p>
曹操又岂能不知道袁家的能耐。</p>
如今长安城中，百官以上公太傅袁隗为首，讨董盟军中，绝大多数诸侯又以袁绍、袁术为首，天下大半的力量是围绕着袁家在转。</p>
只怕......</p>
讨董结束以后，袁家的势力会迅速超越董卓，成为能够左右皇权的存在。</p>
此刻，曹操有些理解，为什么弘农王要拖延讨董战机，不给袁家建功立业的机会。</p>
因为袁家的力量实在是太恐怖了！</p>
弘农王可以光明正大地消灭董卓，但却没有什么把握，可以制衡袁家的力量。</p>
明明只是个渤海太守、后将军兼豫州刺史，居然敢豪言诳语，让自己跻身九卿，这汉室天下到底是刘家的，还是你们袁家的？</p>
袁术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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