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把案牍全部搬到殿上。”</p>
“速度快点，别浪费时间。”</p>
果然，只有刀架在脖子上，才真正管用。</p>
卫队士兵拱手抱拳，铿锵言道：“启禀廷尉，小人去时，他们正在整理案牍，此二人不停地书写，神色非常慌张。”</p>
“哦？”</p>
徐璆岂能不知他们是在造假，不过这种事情没有证据，自然不能瞎说。</p>
他只是缓缓扭头，犀利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在那惶恐到颤抖的二人身上扫过：“你们二人还真是挺有心呐。”</p>
“廷尉当真是误会了。”</p>
一旁程渭赶忙帮着打圆腔，生怕这俩心理素质不好的人露馅：“这些日子我等比较忙碌，实在是顾不上整理案牍，因此只能临时填补。”</p>
“啊对。”</p>
下方主簿急忙符合道：“我等每日皆要丈量土地，还要为报名的百姓发放农具，各种事情忙得是焦头烂额，所以没来得及记录在案。”</p>
哄鬼的把戏。</p>
虽然，距离下发农耕生产任务责任书不久，但仅靠脑子记忆，便能填补，除非这人有过目不忘，博闻强记之能，否则根本不可能办到。</p>
很明显。</p>
瞅这俩怂包一般的家伙，焉能是此等奇异人士。</p>
不过，徐璆倒是懒得戳穿，身为廷尉的他，自然很清楚证据的重要性，靠臆测来断案，是很难服众的，尤其涉及到要罢免一县县令，更是如此。</p>
“既如此，那便呈上来吧。”</p>
徐璆没有深究，只是大手一挥，示意人把案牍呈上来。</p>
“喏。”</p>
殿中主簿哪敢犹疑，起身捧起书卷，双手呈上。</p>
许昶接过，转呈给徐璆，方才退在一旁。</p>
徐璆展开浏览。</p>
嚯！</p>
还真是......</p>
某些字，墨还没干。</p>
他仔细梳理上面的数据资料，开口询问道：“程县，你们有多少人在负责丈量土地？”</p>
程渭皱着眉，犹疑不定：“啊，这......”</p>
他忙不迭望向主簿，主簿脱口而出：“十二人。”</p>
程渭赶忙附和：“下官不负责具体事务，因此不知，望企见谅。”</p>
徐璆倒也不恼，淡笑道：“没关系，只要有人能回答上来即可，咱们农耕生产任务责任书上非常明确，县令是主责，其余县官是连带责任。”</p>
程渭一脸黑线地点着头：“是是，的确如此。”</p>
徐璆继续浏览，同时吩咐道：“把新野县舆田的案牍找出来，本官要仔细核对。”</p>
主簿颔首，急忙附身寻找：“喏。”</p>
“近期老百姓报名耕田的名册。”</p>
“......”</p>
“还有发放农具的案牍。”</p>
“......”</p>
“近年来税田情况。”</p>
“......”</p>
徐璆可是老监察了。</p>
毕竟，监督、检举原本便是刺史的本职工作。</p>
别说一个小小的新野县，便是整个荆州又如何？</p>
不照样被徐璆拿捏得死死的？</p>
各种数据之间的关联性，没有人比徐璆更清楚。</p>
他甚至不需要实地监察走访，便可从数据资料的相关性上，找出相互矛盾之处，甚至猜测出哪些是造假，哪些是真实。</p>
正当他核查新野案牍资料的真实性时。</p>
新野城外。</p>
虞翻望着满片的荒地，没有半个人在开垦，顿时心凉半截。</p>
与此刻宛城的热火朝天相比，新野就像是曲终人散时的大剧场，寂寥无人，透着股落寞。</p>
甚至，别说是与宛城比，便是同县的邓家、阴家相比，依旧没有半点生气可言。</p>
这不是懒政，而是压根不作为。</p>
但凡能有点动静，都不至于变成现在这般模样。</p>
一群手持农具的百姓，站在田间地头，翘首以盼，却迟迟不能下地干活。</p>
“该死的新野令！”</p>
虞翻深吸口气，心底的怒火彻底翻腾起来。</p>
“虞御史。”</p>
一旁陈到拱手抱拳：“咱们该当如何？”</p>
虞翻吐口气，大手一挥：“走，回县衙，不将此贼罢免，我虞翻誓不为人。”</p>
陈到等人一路随行，同样义愤填膺：“喏。”</p>
当下。</p>
众人翻身上马，一路疾驰，直奔县城。</p>
可是，他们方才出了田间阡陌，尚未踏上入城官道。</p>
在途经路旁茶肆时。</p>
谨小慎微的陈到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p>
这茶肆摆明了是为田间劳作的百姓，以及过往客商服务的。</p>
按理来说，能有三、五客人，已经堪称生意极好。</p>
但偏偏......</p>
茶肆中的人足有二、三十人。</p>
虽然，他们尽皆是粗布麻衣，身旁摆放着锄头等物，一副田间地头老百姓的模样，但却各个身形矫健，远比普通百姓魁梧高大。</p>
当然！</p>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p>
当他们一行人，从阡陌中策马而出时，这帮人的眼神齐刷刷聚焦过来，不少人的手从食案上拿下来，往案底摸去，眸中闪过一丝腾腾的杀气。</p>
“虞御史，有情况。”</p>
陈到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摸向腰间寰首刀。</p>
“刺杀？”</p>
虞翻凛然冷笑，轻声提醒道：“陈司马，切记留两个活口，我正愁没办法下死手，他居然主动送上门儿来了。”</p>
“我尽量。”</p>
陈到没敢把话说死。</p>
毕竟，目前对方是什么情况，还不太清楚。</p>
“陈司马，可否给我杆战矛？”</p>
虞翻虽是文职，但却擅长使用战矛。</p>
这一点，便是后进的陈到，亦有所耳闻。</p>
“战矛没有，铁枪可否？”</p>
陈到随手递过自己的兵器。</p>
“这......”</p>
虞翻没敢接手。</p>
陈到自然清楚虞翻的顾忌：“拿着它，你若能自保，我便安心了。”</p>
虞翻这才接过铁枪：“陈军侯放心。”</p>
陈到颔首：“如此甚好。”</p>
驾—！</p>
当他纵马向前跃过时，只听一声“动手”，地面虚土激荡，从中绷起数条绊马索，彻底阻绝了战马向前飞掠的可能。</p>
希吁吁—！</p>
陈到下意识急勒缰绳，坐下战马昂首一声嘶鸣，近乎于人立而起，若非战马已经配备马术三宝，陈到又拼死夹住马腹，可能已然被其掀翻在地。</p>
不过......</p>
幸亏陈到早有预料，而且他纵马前冲，与本方将士拉开一段距离，让虞翻等人有了足够的反应时间，否则这绊马索即便没绊到他，也会绊倒旁人。</p>
希吁吁—！</p>
嘹亮的马鸣声接连不断，此起彼伏。</p>
虽然仅有十一匹战马，但依旧声势骇人，荡起一阵烟尘。</p>
陈到苍啷一声，拔出寰首刀，厉声喝道：“敌袭，保护虞御史。”</p>
卫队齐声呼喊：“喏。”</p>
旋即。</p>
有四人将虞翻护在中心，各执兵器，严防死守。</p>
其余人等提防着两侧飞扑而上的刺客。</p>
陈到反应不可谓不快。</p>
他双眸左右忽闪，虽然只是轻轻一瞥，却见十余支宽头弩机架起，冲着路中的骑兵便是一波近乎于疯狂的攒射。</p>
砰！砰！砰！</p>
弩弦震响，弩箭如星。</p>
这绝非是寻常草寇，必是军中悍卒。</p>
陈到大吃一惊！</p>
他原本还不太相信，会是新野县令杀人灭口。</p>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他不得不信。</p>
太猖狂了！</p>
实在是太猖狂了！</p>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设伏狙杀朝廷命官，简直岂有此理。</p>
陈到心底的怒火腾得燃烧起来，化作浑厚的力量，不停地舞动手中寰首刀。</p>
锵！锵！锵！</p>
刀锋如花，左右撩拨。</p>
竟是将两侧袭来的箭矢，尽数挡下，没有半支能近其身。</p>
不过......</p>
陈到虽然可以勉强格挡。</p>
但他麾下的将士，却没有这般幸运。</p>
左右夹击之下，他们防得了一侧，难防另一侧。</p>
顷刻间，便有两人中招，一人当场中间，忍痛勉强支持，一人战马中箭，不受控制地朝四周横冲直撞。</p>
“该死！”</p>
陈到暗自嚼碎一声。</p>
若是一对一，甚至一对二、对三，他们都有一定的优势。</p>
可是现在，对方的兵力是他们的数倍，而且还有强弩，提供远距离火力压制，若是被动防守，估摸着只有被步步蚕食的下场。</p>
“杀—！”</p>
陈到当机立断，一声令下。</p>
旋即。</p>
他拨马转身，趁着强弩复位弓弦的空挡，提着寰首刀，迎面直扑上来，手起刀落，挥舞不停，鲜红的汁液伴随着断肢残臂，四下横飞，好不骇人。</p>
彷佛只是一眨眼。</p>
死在陈到手上的敌兵，便多达五、六个人，而陈到也不纠缠，撕开个口子，便直扑向后排的强弩兵，把正在复位弓弦的弩兵吓得是胆裂魂飞，当即作鸟兽散。</p>
可是......</p>
他们岂能跑得过战马。</p>
陈到纵马猛冲，出手快如闪电，一路横冲直撞，诛杀三、五弩兵后，扭头回望，卫队正与刺客鏖战，虞翻持枪猛刺，诛杀一人，手法干脆利落，让人极其心安。</p>
果然可以自保！</p>
既如此，陈到便更能随心所欲了。</p>
驾—！</p>
他纵马猛冲，手起刀落，不断收割着周遭刺客的性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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