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脉。</p>
冬末，日渐暖和起来。</p>
冰雪消融，汇成了小溪，逐渐漫向山脚，汇集成流。</p>
这意味着春耕的时节即将到了，若是再耽误下去，恐怕这一年都要浪费了。</p>
毕竟，北方不比南阳，这里主要是小麦，很少能种稻米。</p>
南阳汉庭的稻田鱼生态养殖，在这里怕是行不懂，有很多东西，是不太适用的。</p>
张燕坐在山头的石块上，手里不断摩挲着一块鹅卵石，原本粗糙的石块，愣是被张燕摸出了细腻的质感。</p>
他总是这样，只要有心思，手里便喜欢不断的揉搓，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坐便是一天，只有等到肚子实在受不了，才会起身回营。</p>
这一整个冬天，他都是这样过来的。</p>
只不过......</p>
最近这些天比较频繁罢了，几乎每天，他都回来山头坐一坐，像是在逃避，但更是一种无奈之举，索性现在营里不缺粮食，否则他当真要爆发了。</p>
“将军！”</p>
“将军—！”</p>
正当张燕摩挲着鹅卵石时。</p>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p>
是郭大贤。</p>
张燕一下子判断出来。</p>
他扭头望去，见对方面带微笑而来，心中不由地一阵波澜，但此前的种种遗憾，让他再也提不起兴致，只是随口询问：</p>
“怎么，是有何事吗？”</p>
“恩。”</p>
郭大贤飞快点头，倒也懒得废话，直言道：“朝廷来人了。”</p>
张燕眼神骤变，闪烁着亮光，随手丢掉鹅卵石，腾得爬起来：“可是强攻冀州的命令到了吗？咱们什么时候进攻？”</p>
“不知道。”</p>
郭大贤摇了摇头。</p>
“不知道？”</p>
张燕皱着眉，一脸懵逼：“不知道，你来干嘛？”</p>
虽是责备，但郭大贤脸上依旧满是笑意：“这不是心急，顾不得打听，就跑来找你了吗？咱们一起回去，省得张将军再派人来找你。”</p>
“好。”</p>
张燕自然清楚。</p>
若当真朝廷有命令到了，张辽必会派人来找自己。</p>
既然如此，郭大贤倒也没有办错，提前打听，反而会浪费时间：“走，快走。”</p>
郭大贤点点头：“好。”</p>
二人一路从山坡上往下飞奔，甚至不顾摔下山崖的风险。</p>
郭大贤是個书生，可没张燕跑那么快，跟在后面的他，不停地招呼：“你倒是等等我啊。”</p>
可回应他的，却是张燕逐渐变小的身影，以及残存在空气中的话：“我先走了，你赶紧跟上，让传令兵提前等候，别耽误时间。”</p>
哧啦—！</p>
郭大贤滑出一段距离，冲着张燕身影消失的地方大喊：“好，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一切，在营地等你消息。”</p>
他倒是也不恼，立刻改变方向，直奔黑山军的大营。</p>
不是每一个营地，全都配有信鸽，太行山中的某些营地，只能靠士兵两条腿来传令，甚至连战马都没有。</p>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山地飞奔的高手，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对他们而言，虽不是易如反掌，但也堪称是家常便饭。</p>
且说张燕急匆匆赶往张辽的大营。</p>
果不其然。</p>
还没等他过去，便有传令兵飞马赶来相邀，二人这便一起返回军营。</p>
张燕心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掀帘而入，疾步上前：“将军，朝廷可是下令了吗？”</p>
张辽冲他绽出一抹淡笑，颔首点头道：“恩，已经下令了，而且也想到了应对冀州新式城门的办法，后日一早，咱们便展开强攻。”</p>
“后天？”</p>
张燕皱眉，急道：“我们随时可以进攻，已经准备好了。”</p>
张辽知道他心急，倒也没有恼怒，只是淡笑一声：“都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差于这一时半会儿吗？”</p>
“我......”</p>
张燕正准备开口，便被一旁董昭打断：“张将军之心，我等明白，朝廷也明白，不过你虽然准备好了，但这种新式的东西，还需要我等稍微学习一下。”</p>
“如果不会使用，即便上了战场，也没有任何作用，您就受累，多等一天，让弟兄们好生休息休息，养足精神，一旦开战，势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城池。”</p>
“是啊。”</p>
对面的徐晃跟着言道：“将军总得给我们一点熟悉的时间，将此新式兵器掌握以后，才能更高效率地解决战斗。”</p>
“而等破了城门以后，你们的人可能要长时间的鏖战，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横扫中山、常山，甚至是巨鹿等郡，这可是要熬精力的啊。”</p>
为了争取足够的春耕时间，冀州的战斗自然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但冀州之大，绝非一城一池而已，这便要打出摧枯拉朽的气势，不断的进攻。</p>
南阳朝廷的军队，战斗力自然是足够的，目前唯一制约进度的，必定是众将士的精力，毕竟这是个消耗体力的活儿。</p>
可是......</p>
闻听此言的张燕，则是自信满满。</p>
他拍着胸脯跟张辽、徐晃等人保证道：“诸位将军放心便是，这一战我们黑山军已经等候多时，即便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不会有人喊累。”</p>
“尔等意思，末将已经明白，您放心便是，末将会安排好弟兄们的休息，争取养足精神，一战横扫冀州。”</p>
“好。”</p>
张辽点点头，对于张燕的回答非常满意：“既如此，将军暂且回去吧，晌午前带人来此，找董长史拿伏火雷霆弹。”</p>
“每人至少两颗，能否以最快的速度，横扫中山、常山、巨鹿，便全靠咱们黑山军的弟兄了，只要拿下城池，董长史会立刻安排春耕的事情。”</p>
张燕当即欠身拱手：“将军放心，我黑山军弟兄，必不负厚望。”</p>
张辽淡笑：“这是自然，将军之能，辽岂能不知，快回去准备吧，别耽误时间。”</p>
张燕颔首：“喏。”</p>
旋即。</p>
躬身离开大帐。</p>
当走出大帐的这一刹那，在头顶盘旋了数月的阴霾，顷刻间一扫而空。</p>
他凝望着初升的旭日，身心彷佛在此刻，真正充满了力量。</p>
这一天终于要到了！</p>
黑山军翻身的日子，终于要到了！</p>
*****</p>
两天后。</p>
冀州，邯郸。</p>
这里是目前袁绍的治所，同样是兵力集中的核心所在。</p>
州牧府。</p>
袁绍站在沙盘前，皱眉盯着其上犬牙交错的势力：“如今即将要开春了，我想南阳朝廷的进攻，应该很快会过来。”</p>
“说真的......”</p>
言至于此，袁绍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的文臣武将，轻声道：“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咱们做了最完备的防御措施。”</p>
“只要能够坚持下来，废掉南阳汉庭的伏火雷霆，那么对于咱们而言，必可将其击溃，然后趁势收复冀州各郡县。”</p>
如今，魏郡已经沦陷，清河国内也有了大量的南阳兵马，若非自己占据着邯郸，极有可能战略纵深，还要被敌军压缩。</p>
至于北面？</p>
不过是公孙瓒、田畴而已，二人手上的兵力极其有限，防守或许有余，但进攻则略显得不足，压根不在袁绍的思考范围之内。</p>
“没错。”</p>
一旁的逢纪同样颔首点头：“在下同样对此战，充满了希望，南阳汉庭不败的神话，必将由咱们打破。”</p>
“或许，如此一来，南方的刘繇、蔡瑁等人，会对咱们产生呼应，同样加入到反抗南阳的阵营当中。”</p>
“据我所知......”</p>
逢纪跟着欠身拱手道：“荆襄、江东的士族，对于南阳汉庭的私田公有化，有着极强的反抗意愿，只是迫于南阳汉庭的实力，这才被动接受。”</p>
“若是咱们可以战败南阳一次，不需要太多，势必可以对其产生一定的震慑作用，届时再派人赶往江东、荆襄游说，势必会有奇效。”</p>
审配叹口气：“目前咱们消息闭塞，也不知道荆襄、江东的情况如何了，南阳既然已经动手，就绝对会一鼓作气。”</p>
“咱们速度如果慢一点，或许南阳汉庭已经战败蔡瑁，彻底拿下江东了，这可当真是时不我待啊。”</p>
一旁许攸跟着言道：“关键的问题是，目前的主动权掌握在南阳手上，他们若是不主动进攻，咱们是不可能主动进攻的。”</p>
“如果南阳当真要等江东、荆襄大定以后再动手，那咱们可当真要成为孤家寡人，即便暂时获胜，也未必可以扭转天下的局势。”</p>
此刻，许攸虽然这么说着，但在内心深处，却是默默祈祷，希望南阳皇帝陛下可以保守一点，不要太过激进，只有立于不败之地，才能真正胜利。</p>
“这倒也未必。”</p>
袁绍则是一本正经地道：“如果咱们可以战败南阳汉庭一次，或许曹操那里就有了突破的可能，亦或者是幽州。”</p>
“只要咱们能够稳定冀州的基本盘，那么未必没有跟南阳抗衡的实力，他们发展的太过迅速，内部必定是一团糟，这便是咱们反败为胜的可能性。”</p>
逢纪立刻拍马屁道：“主公英明，的确如此！南阳汉庭如今看似强大，但内部裂痕太多，只要咱们获胜，的确有逆势翻盘的可能。”</p>
“我等必定全力支持主公。”</p>
言至于此，逢纪欠身拱手，郑重表态。</p>
“我等必定全力支持主公。”</p>
跟着，满殿文武齐齐拱手拱手，附和着郭图。</p>
袁绍唇角微扬，绽出一抹淡笑。</p>
不过......</p>
如今的他，已经没有此前那般盲目的自信。</p>
即便现在有逆势翻盘的可能，袁绍依旧保持足够的冷静：“话虽如此，但正如子远所言，如今主动权在南阳手中掌控，咱们想要逆势翻盘，可能性很小。”</p>
“除非......”</p>
袁绍声音拖得很长。</p>
他在想着，如果南阳没有那么保守，当真双开战场，自己的赢面才会最大。</p>
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旋即烟消云散，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又岂会真的在现实中出现，这是不可能的。</p>
“除非什么？”</p>
逢纪试探性问。</p>
“没......没什么。”</p>
袁绍摆了摆手，叹口气。</p>
他压根不敢奢望这种事情的发生，因此也懒得再说。</p>
不过下一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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