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中朴家？”</p>
吴懿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面色显得有些难看。</p>
“怎么？”</p>
吴云顿时一愣，试探性问道：“家主莫非有什么难处吗？那里的金丝灵猴特别多，如果能够收购回来，肯定能赚一大笔钱。”</p>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p>
吴懿摆手打断，长出了口气，转而言道：“你或许还不清楚，阆中这帮板楯蛮，已经有人到了南阳，企图获得南阳的庇佑。”</p>
“朴胡何以敢如此嚣张，恐怕正是因为跟南阳洽谈甚欢，因此不惧咱们的兵马，如果咱们冒然出兵，只怕会给南阳汉庭出兵的借口。”</p>
收购金丝灵猴固然是不错的，但肯定没有抢来的，利润要大，如果没有南阳汉庭掣肘，对于吴懿而言，肯定是想要剿灭板楯蛮，这样可以利润最大化。</p>
但现在来看......</p>
别说自己没有这个胆量，恐怕他有心如此，刘焉也不敢触这个眉头。</p>
做生意没问题，但是绝对不能给益州招来祸患，这是刘焉的底线，绝对不容突破的底线。</p>
吴云了然，长出口气，转而再道：“既如此，那不知家主可否出面，咱们一起与朴当家商议收购的事情，哪怕价钱给的稍微高一点，都没有问题。”</p>
“至于南阳朝廷那里，在下至少有八成把握，可以把价格谈到两百金，只要咱们的收购价控制在一百金以内，至少也能赚一倍。”</p>
吴云精通商务谈判，再结合当前的形势分析，得出了相关结论，因此对于朝廷这里的收购意向，他是非常有把握的。</p>
但可惜......</p>
作为一个管家，他也仅仅只有搞钱的权力，上升到政局层次，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只能依靠吴懿来撑腰。</p>
“两百金？”</p>
吴懿知道金丝灵猴赚钱，但从来不敢相信，居然可以贵到这种离谱的程度，这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对于商道的理解。</p>
“恩。”</p>
然而，吴云却是极其肯定：“至少一百五十金，两百金我会争取，而且希望非常大，所以家主，您若是出面，一百金内的价格，咱们全都可以接受。”</p>
“不过，如果给到一百金的价格，咱们可能需要向中兴钱庄贷款，等卖掉金丝灵猴后，才能换到钱，赎回咱们的耕地、商铺等。”</p>
“我懂！”</p>
吴懿颔首点头。</p>
这段时间以来，吴懿虽然没有亲自操作过，但也明白吴云是如何赚钱的。</p>
最开始时，他还觉得吴云有些冒险，但当大笔钱入帐的时候，他才明白吴云是何等明智。</p>
也因此，当吴云再次提到贷款的时候，吴懿已经从心里接受，这是一种正常的商贾途径，完全没有任何风险的放大措施。</p>
此时的吴懿已经心动，缓缓点头：“好，明日一早，我便赶往阆中，亲自去拜会一下朴当家，看看对方会不会给我这个面子。”</p>
吴云劝谏道：“家主，您可以找卢玥试试。”</p>
吴懿皱眉：“卢玥？你这是何意？”</p>
吴云赶忙解释道：“家主别误会，板楯蛮中很大一部分，全都是信奉五斗米教的，如果卢玥姑娘能够出面，想来会容易得多。”</p>
“卢玥肯定不可能。”</p>
吴懿想都没想，直接摆手拒绝：“即便她愿意，主公也不可能让她去，这件事最好不要牵扯到主公和那个女人。”</p>
“这......”</p>
吴云叹口气：“好吧，卢玥若是不行，汉中的张鲁咱们也可以试试。”</p>
吴懿抬眸瞥向吴云，沉吟片刻：“张鲁？”</p>
的确。</p>
板楯蛮此前跟刘焉，还是有些过节的。</p>
即便吴懿亲自赶往阆中，拜会朴胡，事情恐怕也没那么容易。</p>
正如吴云所言，若是卢玥，亦或者五斗米教中人，可以相随前往，应该会比较好。</p>
吴云再次拱手道：“家主可以先行拜会卢玥，让她写封信给张鲁，我想张鲁是肯定不会拒绝的，他虽是五斗米教的师君，但却传承自卢玥。”</p>
“恩。”</p>
吴懿点头表示同意：“好，既如此，我会先行拜会卢玥，至于朝廷那里，便交给你了，千万要把价格谈好，能谈多高，便谈多高。”</p>
吴云欠身拱手：“家主放心，交给在下即可。”</p>
*****</p>
汉中，南郑。</p>
太守府。</p>
张鲁捧着信笺，眼珠子上下一翻滚，面带着微笑道：“史道长，在下不得不承认，陛下开出的条件，的确是比较诱人的。”</p>
“不过......”</p>
言至于此，张鲁放下信笺，抬眸望向史子眇：“五斗米教素来自由惯了，这接受朝廷的管束，实在是有些不妥当。”</p>
“师君此言差矣。”</p>
史子眇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脱离了束缚的自由，终归会是水中月，镜中花，极有可能会走向灭亡。”</p>
“您应该清楚，当年益州，乃是大汉全境的太平道，是何等的广阔，陛下允许五斗米教在中原传道，将来会是第二个太平道，信徒甚至可能会超越百万。”</p>
“但如果不加束缚，那么必然导致盛极而衰，师君也会成为下一个大贤良师，当然了，如今的朝廷可绝非十年前的汉庭，即便五斗米教有百万之众，在陛下面前依旧是枉然。”</p>
“陛下要求五斗米教接受管束，其实不过是在照顾五斗米教，想让五斗米教正确发展，绝非走上歧途。”</p>
“难不成......”</p>
史子眇反驳一句：“师君除了传教外，还有颠覆王朝的想法乎？”</p>
张鲁急忙摇头否定：“岂敢岂敢！”</p>
史子眇澹笑：“既如此，师君还怕朝廷的管束吗？何况五斗米教在益州，不也全都是在刘益州的庇佑下，方才兴盛起来？”</p>
“这......”</p>
张鲁没办法反驳，只能默认。</p>
史子眇捻须言道：“师君，您即便不相信陛下，难不成也不相信贫道？贫道原本便是道人出身，将来即便归附朝廷管束，也是贫道负责这部分事情。”</p>
“在教理上，咱们固然会有些出入，但归根到底，全都是道家学说，这是咱们内部的事情，陛下绝不会干涉。”</p>
张鲁颔首点头，深以为然。</p>
不得不承认。</p>
如果五斗米教有机会走出大山，走进中原，对于它的发展，一定是有积极促进意义的。</p>
这也是张鲁毕生的愿往，至于成为第二个张角？</p>
说实在的，张鲁当真没那个野心。</p>
他虽然是汉中太守，但也是以教会的方式，来管理这片区域，他实际上，对于当官没有太大的兴趣，否则现在应该将教会交给别人，自己完美进入过渡。</p>
张鲁在内心上，只当自己是五斗米教的师君，而非是汉中的太守，单凭这一点，就跟张角不一样，他在叛变时，自称天公将军，本质上是将军。</p>
“其实呢。”</p>
眼瞅着张鲁陷入沉思，史子眇又添一把火道：“让五斗米教进入中原传教，不仅仅是陛下的意思，更是贫道的意思。”</p>
“师君或许不知，从西域传过来的浮屠教，此刻正在中原大地上传教，尤其是徐州，情势极其嚣张，或许要不了多久，咱们大汉的百姓，便只知浮屠，不知我道教。”</p>
“陛下是处于保护咱们本土道教的想法，这才想要让五斗米教进入中原，与浮屠教抗争，弘扬咱们本土的教法。”</p>
“朝廷以后的各种盛世，全都会按照道教的方式进行，这对于咱们的发展，有百益而无一害，还望师君能够明白。”</p>
“当然了。”</p>
言至于此，史子眇再次补充道：“如果师君不答应，也没有关系，贫道会辞去朝廷官职，转入民间，率领信徒，亲自传教，虽然过程可能慢一点，但相信朝廷不负贫道。”</p>
“史道长，你别说了。”</p>
此刻的张鲁已经被史子眇感动。</p>
对方的境界，的确要比自己高出太多，接受这样的人管束，至少张鲁是心服口服的。</p>
何况，史子眇在雒阳名声至极时，自己不过是益州的一只小虾米而已，人家不论是在道法上，还是在官职上，全都高自己一头，对自己而言，绝对不亏。</p>
“贫道答应了。”</p>
张鲁心悦诚服，颔首致敬。</p>
“多谢师君。”</p>
史子眇行个礼，态度极其恭敬：“既如此，贫道会返回南阳，向陛下禀告此事。”</p>
张鲁点点头：“贫道在此，静候佳音。”</p>
正当史子眇起身，准备离席时。</p>
忽然。</p>
他想起了什么，转身言道：“哦对了，此次前来，还有一件小事，希望师君可以帮忙。”</p>
张鲁澹笑：“史道长尽管言语，贫道必定全力以赴。”</p>
“是这样的。”</p>
当下，史子眇便把一些事情，简单跟张鲁说了一遍：“总之，如果吴家来找师君帮忙，师君尽管按照陛下的吩咐行事即可。”</p>
张鲁皱了皱眉，试探性问：“难不成，陛下是想通过这......”</p>
史子眇颔首，示意张鲁不必再言：“此乃绝密，师君慎言，此事若成，对于令堂而言，同样是一件好事，从此以后，她不必再委身刘焉，你们也不必承受那些流言蜚语。”</p>
虽然，张鲁对于政局不太感兴趣，但毕竟涉及到自己的母亲，他终究还是点点头，极其肯定地道：“放心，贫道知道该怎么办。”</p>
“既如此。”</p>
史子眇躬身行礼：“贫道告辞。”</p>
张鲁摆手：“请。”</p>
方才送史子眇离开，便有侍从敢上来，欠身拱手道：“师君，从蜀郡方向传回来的家书。”</p>
张鲁皱眉：“家书？”</p>
侍从点点头：“没错。”</p>
“这么快？”</p>
张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还是招了招手：“快，拿过来。”</p>
侍从颔首点头：“喏。”</p>
张鲁拿出信笺，展开浏览。</p>
果不其然。</p>
这是母亲送来的家书，希望自己可以跟吴懿一起，赶往阆中朴家：“还真被陛下猜中了，母亲，等儿子做完这一切，您就可以回来了。”</p>
实际上，张鲁虽然是汉中太守，但他在刘焉的体系中，过得是非常憋屈的，如吴懿这帮世家豪族，对于卢玥的存在，非常厌恶。</p>
甚至于，连刘焉的儿子刘章，都非常讨厌卢玥，说是卢玥蛊惑刘焉，令其不思进取，耽误了益州发展的黄金时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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