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这处造假窝点已经存在很久。</p>
秦飞不紧不慢的挑选出合适的石料，还选了一些额外的石料，用作障眼法。</p>
没多久，机器打开，秦飞开始在造假工厂中忙碌起来。</p>
釉浆开始研磨、烧制。</p>
秦飞清闲下来，就和吴纶来到深处的工作间，查看要复原的汝窑。</p>
这边的工作间很清静，主要进行的是高端造假业务，同时也是吴纶的办公室。</p>
办公室一共三个套间，外面很宽敞，是干活儿的地方，里面是一间雅间，富丽堂皇，摆放着很多工艺品。</p>
秦飞走入到里面的雅间。</p>
装修风格有些古典的浮夸，进门右手边先是一个柜台，柜台上摆着关二爷的雕塑，雕塑造价不菲，很是精美。</p>
墙边有一处展览柜，其上有很多瓷器、玉如意、玉佛之类的摆件。</p>
秦飞看向展览柜，那些玉如意、玉佛都是假的，但唯独其中的两件瓷器却是真的。</p>
这两件瓷器是现代瓷器工艺，浮雕白瓷风格。</p>
浮雕指的是在表面上雕刻出形状，雕刻凸起来，很有立体感和层次感。</p>
秦飞这个时候才想起在哪听过吴纶的名字。</p>
“这浮雕瓷是你做的吧。”</p>
“我就觉得你的名字在哪听过。”</p>
“我在锦德镇瓷器协会的展厅看到一件作品，浮雕千手观音盘，作者在盘子上雕出了千手观音的浮雕，是十年前的青年瓷器交流大赛的冠军。”</p>
“那件观音盘还保留在展览馆里，你的雕刻手法很细腻，尤其是千手观音手掌的雕纹，明显是下了功夫的。”</p>
“和这两件浮雕一样，你在勾勒线条时候，总是会近乎苛刻的保证线条的圆润，毫无棱角，这种风格少见。”</p>
秦飞不紧不慢的走到展柜面前，眼神细腻，聚精会神的打量着柜子里的浮雕瓷。</p>
这件瓷器是一个罐子上雕刻出一头虎头，虎头非常的霸道，仿佛在仰天长啸。</p>
吴纶的浮雕手艺是一绝，和瓷器搭配起来，有独特的个人风格。</p>
秦飞感慨道：“手艺很好，可惜了。”</p>
他没有劝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尤其是成年人。</p>
别人劝是没有用的。</p>
秦飞的话尽数传到吴纶的耳朵里。</p>
吴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神色如常，只是呵呵一笑。</p>
“秦大师，手艺这一行，哪有那么容易。”</p>
“那时候家里穷，我每天学习瓷器手艺，那个千手观音浮雕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做好，获奖后我20万卖给了瓷器协会，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得到这么多钱。”</p>
“浮雕可不像是素色瓷那样一个月就能完成，浮雕工艺做一件就要耗费大半年的时光。”</p>
“后来我又做出一件，卖了十几万吧，记不得了。”</p>
“但这个时候，我老板找到了我，只是仿造几件浮雕瓷器，我就赚了几百万。”</p>
“你可能不太清楚对一个穷人来说，几百万的含义是什么。”</p>
“对我来说，那时的我愿意为了几百万去死。你现在让我回到那个时候，我还是会选择造假，还是会选择赚这几百万。”</p>
听到他的话，秦飞目光从浮雕瓷上移开，但没有出言回应吴纶。</p>
他不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没什么必要。</p>
个人选择问题。</p>
吴纶从盒子里取出了几件汝窑的残片。</p>
第一件汝窑是一个小瓶，坑坑洼洼，釉都已经剥离的差不对了，几乎没有原貌，就是个土瓶，但确实是宋朝汝窑古董。</p>
第二件是个底盖，底盖处有宋朝民间汝窑的落款，除了底盖什么都没有。</p>
第三件更绝，就是一个残片，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款式瓷器的残片。</p>
第四件是只有下半身的汝窑瓶，保存的还算比较好。</p>
第五件是个破损的瓷器上半身。</p>
“这些都是真正的汝窑古董，秦大师，我们需要你做的就是复原这几件古董。”</p>
“新瓷老底，老瓷新釉，釉整体焊接，这些都难不倒你吧。”</p>
吴纶在一旁，看着秦飞端详汝瓷残片的样子，开口道。</p>
“尽量。”</p>
秦飞走过去，看着这些汝窑残片。</p>
这些确实是宋朝汝窑的古物。</p>
看到这些汝窑，秦飞的心里涌上几分亲切的感觉，那份久远的回忆在心里蔓延开来。</p>
“这个底盖最好复原，新胎接老底，我在上面做个瓷瓶，再汝窑烧制就行。”</p>
“这残片很难复原，还有这个坑坑巴巴的土罐，也不好说。”</p>
“只能说尽量。”</p>
秦飞看着他，说道。</p>
“我们相信你的能力，大师。”吴纶又道。</p>
接着，秦飞就拿着其中一个底盖，去拉坯机器旁边，开始用陶泥在底盖上做一个新的瓷器出来。</p>
吴纶回头看了一眼展示柜上的虎头浮雕罐，这一刻，他想起了曾经苦练雕刻工夫和瓷器手艺的时光。</p>
那段时光很苦，他的师傅对他要求很高。</p>
他不喜欢那样的生活。</p>
而过去的几年，他因为造假过上富裕的生活，老婆孩子在国外生活的很好，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p>
两人来到拉坯机前，秦飞不紧不慢的开始制作瓷坯。</p>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p>
吴纶看着秦飞认真做瓷器的样子，内心喃喃道：</p>
“做完这最后一次，我就收手！”</p>
秦飞在底盖上塑造出泥胎，他的手法依然精妙。</p>
很快，一个小型的瓷坯便做好了。</p>
不过这个瓷坯底部是真正的汝窑古董，处于一种拼合的状态。</p>
接下来，只需要等着风干，然后上汝窑釉，再等雨天烧制就行。</p>
烧出来的汝窑做旧之后，就是古董。</p>
等到了交易的时候，买家会验证底部的落款是不是真的，这也是瓷器最常见的验证方式。</p>
毕竟落款不会骗人。</p>
新胎接老底，就是这样的欺骗手段。</p>
一件汝窑古董，价值可破亿。</p>
接着，是第二件釉已经剥离的不成样子的瓶子，这个瓶子修复很难，要先把瓷胎弄平整，再上釉重新烧制。</p>
瓶子的落款还在，到时候在做的旧一些，也就成了古董。</p>
这叫做老胎换新釉。</p>
除了那个残片没什么用，另外两个半身，也可以接上新的。</p>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p>
李修远也认为胜利在望，几个亿的物件唾手可得。</p>
翌日，汝窑釉制作完成，如晃动的深青色果冻的釉浆倒入到桶中。</p>
玛瑙釉独特的柔和感给人一种心灵平静地感觉。</p>
吴纶看着这样的釉浆，心底里也生出几分佩服。</p>
他知道，这个釉浆的配方也价值连城，可是他们用不到，他也不想做恶人把配方的价值告诉李修远。</p>
李修远是商人，他只关注成品的价值，不会在乎釉方的配方这样的东西。</p>
“古法汝窑的釉，果然不凡。”吴纶感慨一声。</p>
他的话音落下，这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p>
接着，监控室里的打手最先跑出来，然后拼了命的翻墙逃窜。</p>
“快跑，警察来了！”</p>
呼叫声不绝于耳。</p>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p>
吴纶看向秦飞，秦飞也看向他。</p>
旋即，吴纶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其他，转头就飞也似的逃跑。</p>
秦飞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桶里的釉浆，长出一口气。</p>
警方来的比想象的要快。</p>
秦飞被绑走的那天，李清清和他发微信联络，发现秦飞不回微信后，李清清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p>
然后，她又给秦飞打去电话，还是没有接。</p>
她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当地警方和锦德镇的警察。</p>
秦飞是民间大师级手艺人，同时也是国礼瓷的创作者，在当地文化领域有很大影响。</p>
他失踪的事情自然引起警方的高度关注。</p>
此外，秦飞还提前和警察联络过。</p>
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打假行动”就此上演。</p>
最终，李修远、吴纶，以及一些关联的艺术领域的大师全部落网。</p>
这一次打假行动涉及到的金额突破10个亿，数额触目惊心。</p>
不过，秦飞和警方都很有默契，双方都没有提到是因为他的定位装置才让这个造假集团覆灭。</p>
只说这是警方布局多年的专项打假行动。</p>
也避免了秦飞的麻烦。</p>
秦飞正坐在椅子上失神，没一会儿，警察就赶过来。</p>
这些警察之前看过秦飞的照片，一个警察立刻跑到他的身边，关心的问道：“秦大师，我们是锦德镇警局的人，你没事吧？”</p>
秦飞摆摆手，“没事。”</p>
那警察在对讲机里汇报道：“队长，已经找到目标，目前一切状况良好。”</p>
“好。”</p>
接着，秦飞就在一个警察的陪同下往后面走。</p>
到了安全区域，秦飞就看到李清清正在警察中焦急的等着他，看到他出来，李清清立刻迎了过去。</p>
“秦飞，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李清清眼神中涌上一抹关心，迫不及待的问道。</p>
秦飞微笑回道：“没什么，一切都正常，就是手机让他们丢了，还得买新的。”</p>
“那就好，联系不上你之后我都要吓死了。”李清清长出一口气。</p>
“幸亏有准备，不然真的可能要在这里待一周了。”秦飞想起这一系列的事情，觉得很庆幸。</p>
庆幸李清清提前告诉他有人在找他，也庆幸自己做事考虑比较周全，提前去警局备案，留下定位器的痕迹。</p>
接着，秦飞去了一趟警察局，做了笔录，详细说了被绑架之后发生的事情。</p>
同时，他也和警察商量，这件事情中抹除掉他的痕迹，不要公布出去。</p>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只有两天，除了李清清和锦德镇的打假专项组，还没人知道秦飞出事的消息。</p>
连秦飞的家里人也不知道。</p>
既然没人知道，那就让它随风消散去吧。</p>
对秦飞来说，这也只是一次别样的经历。</p>
接着，秦飞买了新手机，补办了手机卡。</p>
他打开手机，看到几个人的留言。</p>
花海瓷器厂告诉他郎红釉已经做好，林燕询问对他的关心，以及丁香问他什么时候能再给她上课。</p>
秦飞对这些人一一回复后，又给爷爷打过去电话。</p>
“喂？二筒！”</p>
“啪！”</p>
爷爷打麻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p>
“咋了？要回家了吗？”</p>
秦飞笑着回道：“嗯，明天回去，就到家了。”</p>
“回来就行，我这儿忙着呢，碰！”</p>
秦飞的脑海中浮现出爷爷在麻将桌上大杀四方的场面，他笑了起来，挂断电话。</p>
一切都过去了。</p>
这种事情本就极其罕见，造假行业虽乱，但一般都只敢在阴影中存活。</p>
李修远这样胆大包天，违背行规，终究付出了代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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