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林父接到入宫的谕旨。</p>
三日后，全京整顿兵力，四方募军，征集粮草，终于，一个月后，北敌入侵，烧杀抢掠，生灵涂炭。</p>
林父是朝廷亲封的威武大帅，林空暝则是亲封的龙虎将军，这前线二人注定是要去的。</p>
苏未游骑马从城西跌跌撞撞地来到林府，径直朝林空暝的院子走去。</p>
“林空暝，你给我出来！”</p>
此时，林空暝正在试穿铠甲，第二天就是去北地的日子。他见了苏未游，说：“子归，你快来看看我这铠甲如何？”</p>
苏未游皱了眉，眼里怒火中烧，“好啊，林空暝，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给我说！”</p>
“我还需要说么？敌犯我朝，岂有退缩之理，再说了，给你说了好像你能上战场一样，到底谁是龙虎将军？”说完还白了苏未游一眼。</p>
苏未游气得岔气，背靠在林空暝的房门上，“明明一个月前就知道要出征，所以才在家里练武，我们这些酒肉朋友你也就不要了是吧？一句话不说，不需要我们给你送行？”</p>
林空暝笑道：“哎呦，多谢苏大公子美意，小的明天是上战场，不是去做官。”</p>
苏未游也笑了起来，“行了，真的没有人说你穿这身铠甲真的是……丑娘给丑开门。”</p>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朝院子走去，林空暝追出来，“苏未游，你什么意思？欺负我没读几天书？”</p>
“丑到家了！”</p>
林空暝笑的弯下了腰，朝着苏未游的背影喊道：“子归，等我回来咱们继续喝桂酒！继续在房顶看夕阳，继续下棋作诗，一起去如意楼找最好看的姑娘！”</p>
一阵清风吹过，满院子飘满了桂花的香，苏未游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摆了摆，心里默默念到：无晦，你快点回来，我等你。</p>
7</p>
井皓听到这里，扭头看了看自称是苏未游的鬼，“没了？”</p>
苏未游眼神飘向远方，“你看，以前这里可以看到夕阳西下，可以看到远处的山丘，还有一条静静流淌的河，现在，什么也看不到。”</p>
“你故事讲完了？”井皓有点着急，“林空暝呢？回来了吗？”</p>
苏未游摇了摇头，答非所问地说：“我也想走，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忘记了很多事情，我试着去追寻那远山，却被这里路的曲折给绕糊涂了，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p>
井皓急死了，抓狂道：“我问你林空暝呢？”</p>
苏未游还是没有回答他，“你看，这里看不到星星，不过天上的星星好像散落在这人间了，每晚的万家灯火也很漂亮。不过看到的月亮是小的，暗的，这么高，明明可以看的更远，却还是挡住他回来时的路，这里看夕阳也一点也不好玩。”</p>
井皓放弃了挣扎，呆呆地看着苏未游，听他说：“我在这里或许等了上千年，上万年，就是没有等到他，他或许不会回来了。”</p>
井皓接着问：“你没有等到他？他没有回来？”</p>
“嗯，没有。”</p>
“或许，也是我……已经忘记……。”</p>
苏未游缓缓转头，看着井皓说：“对了，你是不是有办法放我走啊？”</p>
井皓点了点头，伸手在背后一抓，抓住的是一个被破布缠了好几圈的剑柄，那东西从无形化有形，最后他从背后拔出来的是一柄桃木剑，上面镌着银花。</p>
苏未游站了起来，“我擅长打鼓，他练剑练枪的时候都是我打的鼓，他最爱铁马冰河曲，我想一直敲，等到他回来为止，或许，我没有等到他，或许我等到他了。”</p>
井皓听着他说，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符箓，贴在剑上，“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p>
说完就一剑刺入了苏未游的胸膛，眼看苏未游笑着，笑着，最终消失在了夜空中。</p>
“多谢了。”是苏未游留给井皓的最后一句话。</p>
8</p>
苏未游消失的一瞬间，井皓却突然被拉进了一个犹如梦境的世界，在这里自己就是林空暝。</p>
在这里，林空暝是回来了。</p>
一把剑深深插入了眼前人的胸口，井皓抬头，发现是苏未游，这样的梦境让苏未游胸前衣襟的血染得格外真实。</p>
“苏未游？”井皓立马将剑抽出，带出了一串血珠，再仔细看时发现苏未游的眼上蒙着一层白纱。</p>
“无晦，抱歉，这一世的仇，来世再了结吧。”</p>
眼看着苏未游就要倒下，作为林空暝的井皓立马上前，接住了苏未游，那抹白纱在苏未游清瘦的脸上格外刺眼：“苏未游，怎么……”</p>
苏未游气若游丝：“无晦，我非本意叛国，却不知害了……害了你们，苏家败了，一败涂地……哈哈……哈哈……”</p>
“能将我……将我葬在那棵柳树下吗？”苏未游在“林空暝”怀里，嘴里不断往出涌着鲜血，伸手指向了他破烂茅草屋外的一棵垂柳，柳叶随风舞动，和着苏未游的呼吸，渐渐停止。</p>
夜里，苏未游如愿葬在了离故土千万里远的一棵柳树下，林空暝从此消失在了人世间。</p>
有人说林空暝没死，只是远游他乡，有人说他早就战死沙场，有人还说林空暝是随苏未游一起去了，结局千万，不过都是后人揣测、讲传的一个故事罢了。</p>
9</p>
当年，林空暝出征三月有余，捷报频传，北敌吃了不少败仗。</p>
一日，林空暝带领的一队人马，包围了北敌一小部分穷兵败寇，封锁在一小小的峡谷中。</p>
可林空暝兵力不足，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派人请求父亲威武大将军的支援。</p>
却等来的是爹爹的噩耗和敌军的援兵。</p>
从死亡峡谷满身鲜血地爬出来，犹如从地狱走过一遭，眼里满眼的红色，最后探子死前护着他时说了一句话，支撑着林空暝身负重伤却跨越了大半国土回到京城。</p>
“将军，苏家通敌叛国，您多保重……”</p>
城西苏府</p>
苏未游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通敌叛国，自己献给陛下的计策转身就又送给了敌国。</p>
数月后，传来威武大帅和林家军拼死抗敌，林家上下男丁全战死沙场，林空暝下落不明。</p>
两年后，苏府通敌叛国之罪已定，被判满门抄斩，行刑之吏受过苏家恩德，受到苏父之托，留下苏未游一命，将他送往南荒从此不得北上。</p>
“这世间何处亮明月、拂清风，不过是自欺欺人，不过是我自欺欺人，苟活于世。”一日夜里，苏未游自剜双目，从此不见世间黑白。</p>
多年后再遇林空暝，已是刀剑相向，“为什么叛国？”林空暝这样质问他。</p>
苏未游听到林空暝的声音，笑了，果然，他还没有死，他……回来了。</p>
“杀了我吧”</p>
“为什么？”</p>
“杀了我吧”</p>
“你告诉我为什么——”</p>
那一剑犹如千斤重，刺入苏未游的胸膛，他想，这个债这一世是还不清了。</p>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都是命理之中，天生注定……</p>
终归是苏家欠了林家的，是欲望，也是人性，苏未游不愿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p>
不如这样，干干净净地走，最后能见到了林空暝，总归是好事情。</p>
林空暝说，以后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见了。</p>
只听“咚咚咚……砰砰砰……”，是苏未游早已成了一介布衣，却等了多年的声声回响……</p>
10</p>
井皓醒来时太阳已经高挂，自己抱着剑靠在了一棵柳树上，他抬头望了望那个小平房的房顶，轻笑一声，将剑收起，站起来抖了抖衣服，囫囵抹了脸上的泪痕，低声说：“我回来，你却走了……”</p>
你有没有这样等待一个人？从清晨到傍晚，从春风到飞雪，从前世到今生……</p>
还有从生到死……</p>
女婿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