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救助站内高音喇叭响起：“请所有民众十点整到玄机坪广场集合！请所有民众十点整到玄机坪广场集合！长川市救助站办公室决定，将在十点整为大家作病毒检验，驻站医院将为所有民众抽血！请所有民众十点整到玄机坪广场集合、抽血！请所有民众十点整到玄机坪广场集合、抽血！”播音员反复播送了三遍，喇叭便不再响。人们纷纷结伴往玄机坪走去。张信心想验一下血也不妨，到邻近一个农家乐问了时间，获知还有一刻钟到十点，赶紧从蟠龙口疾奔而下。从蟠龙口到玄机坪虽有一公里，但山道斜斜向下，跑来毫不费力，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广场。只见玄机坪广场上已经摆好了一排长桌，桌上针筒棉签一应俱全，桌后摆满试管箱，有“+”号的医疗箱不计其数，与平时体检抽血没两样。三十名负责抽血的护士一色的白衣制服，整齐地坐在桌后等候。人们陆陆续续来到广场。长川市救助站一共接纳了两万两千四百五十一人，这广场虽大，规划时只以容纳八千人为限，因此见广场里来了一万人左右就拥挤不堪，后来的人只能爬到附近的树上，有些人便都纷纷站在旅馆、农家乐的房间窗户前静观其变，待别人先行抽血离开后再过去。三十名护士就是三十个队列。人们久经拥堵，不待提醒便自觉排成了三十个长龙，依序上前抽血。张信随便找了离自己较近的一列队伍，跟着队伍缓慢移动脚步。到了护士跟前，他伸出右臂放在桌上的垫子中，忽听一个声音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这声音听来有些熟悉，抬头看时，只见面前一个戴着眼镜的护士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却不是那给他小张望线索的女子是谁？张信大奇，随即想到她曾说过“值班”，本以为她是政府工作人员，却原来是医护人员。只见她迅捷无伦地在他臂上缠上橡胶管，找准血管所在，插入针管，一连抽了四管血，在张信被刺破的血管处压了两根棉签，又分别在装血的试管边贴上标有号码的胶布，顺手将一块纸团塞进张信掌中。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两分钟，操作手法熟练至极，可见她平时训练有素。张信见她全神贯注地给下一个难民抽血，一眼也不向自己瞧来，便转身走出人群，展开那纸团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晚上九点，飞渡亭外”八个字。看到这娟秀的字迹，张信心里一荡，一道暖流遍布四肢百骸。吃了晚饭，慢慢踱到飞渡亭。反正已经知道了儿子跟着一个老婆婆乘上了救灾车，性命当可无碍，倒也不像先前那样心急如焚。旅馆、农家乐里，民众无事可做，有些相约打起了麻将，洗麻将的“哗哗”之声不绝于耳。好容易等到八点五十，他走进亭子坐下。四周微弱的灯光下，亭中一对情侣相互依偎，低语调笑，无拘无束。抬头见张信坐在一旁，立感尴尬，忙停口不说，相携离开了这飞渡亭。张信忽感肩头被人一拍，忙扭过头去。只见一束自下而上的光中，露出一张诡异之极的女人脸，这张脸扭曲狰狞，张大了口，舌头伸出，双目瞳孔向下，露出一大片眼白，恶狠狠地瞪着张信。突然之间见到这张面孔，张信“啊”的一声跳起身来，目光一瞥，见这面孔上挂着一副眼镜，依稀见过。仔细一看，这才恍然，原来正是那女子手握电筒，故意作出一副鬼脸怪相来跟他开了个玩笑。只听她哈哈大笑，说道：“你叫张信，果然守信用，不到九点就到了。”张信笑道：“美女召唤，哪敢不来？”那女子道：“我算什么美女了。好，你信守承诺，我也不能不讲信用。你记好了，我叫程梦，过程的程，梦想的梦。”张信笑道：“程梦，程梦，这名字好听！”程梦道：“也不见得有多好听。我又不是那种小家碧玉，这个名字不像我的风格，本姑娘从来就不喜欢。”张信笑道：“你谦虚了，‘人生如梦亦如幻，朝如晨露暮如霞’，好名字，好名字！”程梦道：“我今晚约你过来不是想跟你说这个，你别东拉西扯给我掉书包。”张信笑道：“恩人有何吩咐，在下洗耳恭听。”程梦嗔道：“我看你老实稳重，还对你很有好感，原来也这么油嘴滑舌啊。哎，不说了。我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看你人还老实厚道，又勇气可嘉，还算靠得住，才愿意把这件事托付给你。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咱们恩怨分明，我不想欠你人情，若这件事办成了，就算是把你欠我的一笔勾销了，要是你老叫我恩人我可受不了。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多，现在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说。你能答应我吗？”张信隐隐觉得不妙，但当此情形，却又不能临阵退缩，便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我能帮忙的话当然是求之不得，但是人力有时而穷，若帮不上忙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哼，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就开始打退堂鼓了？”程梦一边说，一边凝望着他的眼睛，希望看出他的本意。张信脸上微微一红，道：“对不起。”幸亏天色已晚，程梦没有注意到他脸色。只听程梦正色道：“你不用道歉的，这事本来有点强人所难，我不介意。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这个病毒是怎么传染的么？”张信摇头道：“当然不知道了，新闻里一直就没提过，好像卫生部门还在研究，也不知道结果出来没有。”程梦缓缓地道：“是一只蚊子。”张信奇道：“蚊子？”程梦道：“是的，病毒来自一只蚊子。没想到吧？人类繁衍了几十万年，却能被一只蚊子灭种，嘿嘿，真是讽刺！”见张信有疑惑之色，又道：“说来话长，我是长川市第三人民医院的护士。我们院的院长司马宏图教授是传染病领域的专家，病毒爆发当天，他就被紧急调派到国务院办公厅，与疾病控制中心一起组成病毒控制小组，加紧展开对此病毒的封闭式调研。关于病毒的研究成果属于国家最高机密，在研究成果尚未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之前，相关信息一律不准对外发布。但司马院长在直升机上见到病毒感染者肆虐的乱象之后，深感大难临头。他认为这病毒是经由生物细胞突变产生的新型病菌，事关全人类的生死存亡，作为国家选拔的科研人员，责任重大。然而，病毒控制小组的主要任务是找到病毒的传染源并开发疫苗，而并非是摧毁病原体本身，这让司马院长非常失望。”“因此在借用疾控中心的先进设备的基础上，他一面参与活体检验，一面私下研究‘解药’。虽然人员是系统内定，但病毒控制小组里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传染病学、生物学、遗传学、化学、临床医学等领域的专家学者，甚至还有量子力学的专家。终于，在病毒爆发的第二天上，司马院长在首例病毒感染者遗体后颈上发现了问题——一个红色的小包块。这小包块周围又生了几十个更小的包块。那么问题来了，感染者全身软组织溃烂，这小包块周围却并没腐烂流脓，看起来十分突出……”说到这里，她向张信眨眨眼，道：“你猜猜看是什么原因？”张信道：“连你们这些专家都难以发现，我这个外行就不猜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程梦笑道：“你这人真是，一点也没情趣，连猜谜这么有意思的事都不愿意，难怪脑子不灵光。嗯……那我继续说了。这小包块既不是肿瘤也不是受感染后产生的癌变，司马院长非常奇怪，于是跟周围的皮肤一起割下了一整块的包块，在显微镜下查看。你猜怎么着？原来那包块正中央有一个小孔，很像是蚊虫叮咬的痕迹，而包块的细胞组织里含有大量的病原体。经过分析，司马院长认定这些病原体由伊波拉病毒突变而来，没有潜伏期，一旦进入人体便在数分钟内侵入大脑，快速摧毁白细胞和神经元，全面破坏免疫系统。这病毒在人体内发生异变后，可导致感染者十分钟内丧失视觉、听觉、味觉和触觉，也就是俗话说的‘五感’中的‘四感’。当感染者丧失行动能力后，这病毒立即掌握了大脑的主导权，让人成为一具只有嗅觉和饥饿感的行尸走肉，并通过唾液将病毒传播给其他人。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僵尸’的由来。”张信点头道：“这么厉害？嗯……不过，我还不太明白，那个小包块为什么没有腐烂？”程梦道：“这问题问得好。经过检验，那个包块里的病原体在进入首位感染者体内时尚未进一步变异。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病原体中产生了一种酶。这种酶降低了白细胞吞噬病原体的速度，并将附近的人体细胞直接转化为一层‘防护膜’，以保证病毒在传染到下一个人身上前不会受到攻击。也就是说，这种酶为它们下一步的进化变异争取了时间。”张信惊讶莫名，声音有些发颤：“你的意思是，这个病毒还在自己不断进化？这……这不是开玩笑吗？”程梦道：“很遗憾，绝对错不了。司马院长将首位感染者身上发现的病毒，与接下来的感染者携带的病毒作了对比，发现后者的分子结构比前者有不同程度的差异，甚至后期的好几个感染者携带的病毒之间，分子结构都大不相同。但相同的是，经过进化的病毒都更加具有攻击性，控制大脑的速度也日益加快。这种可以自我进化的病毒前所未见，而它自我进化的速度又超乎想象，我们的研究进度根本跟不上。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这就是现实。”张信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欲待不信也不可得，结结巴巴地道：“接……接着说……”程梦看了他一眼后，道：“在发现病原体后，病毒控制小组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红霞病毒’，由我们发现的首例感染者的名字而来。后来病毒变异后，又有了‘红霞－2’、‘红霞－3’、‘红霞－4’乃至‘红霞－Ⅻ’。这些就不多说了。又过了两天，病毒控制小组用高精密设备将那包块组织中的蚊虫叮咬的小孔分离出来，比对后确认是一只经过变异的蚊子叮咬的痕迹，并经过3d还原技术绘制了一张草图。喏，就是这张图。”说着从身后取出一包文件袋，拿出一张a4大小的纸来。她一直把文件袋隐藏在身后，张信跟她聊了半天都没有发觉。微光下，只见那张纸上绘着一只蚊子图像，图旁写满了注解。正常的蚊子通常有六只脚，这蚊子却有八只脚，每只脚上细毛无数。用于吸血的喙粗壮尖锐，生满倒刺。隆起的白色腹部生有黑色的花斑，十分巨大，几乎占了整个身躯的三分之二，股后却无生殖器。后背生有一对黑底白点的翅膀，却不透明。张信一见这图像，不由寒毛直竖，几欲作呕，将图纸还给程梦。程梦道：“恶心吧？我也觉得恶心，一见到它就想把它捏死，然后一把火烧掉！可惜不行，它是传染源，是引起这次灾难的罪魁祸首，如果能找到它，我们必须留给病毒控制小组研究疫苗。可是，司马院长的目标可不单是研制疫苗，而是研发一种能够彻底破坏红霞病毒内部分子结构的‘解药’，从根源上消灭红霞病毒，让世界回归最初的状态。然而事与愿违，正当他的研究开始出现转机时，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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