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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1 / 2)

庄青未连忙伸手去拍他后背,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无奈,忍不住道:“诚如你所言,圣上她对段尧欢执念甚深,即便如今爱恨交加,但无论哪一种,都是绝不放手的。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卷入这场是非当中?更何况从圣上对杜衡等人与段尧欢千差万别的态度中,不难看出她性情不定,难以捉摸,而她又曾对你起过杀心,即便此时同你重修于好,也难保以后都是如此。怀素,听我一句劝,现在抽身而退,或许还来得及,你毕竟同她没有深仇大恨,又曾救过她的性命,你现在辞官回家,从此不问世事,想必她也不会赶尽杀绝。”

周怀素咳嗽几声,看着庄青未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又怎么能失信于人呢?”轻拍他的手宽慰他道:“青未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凡事我都留了后路,除非是我自己一心求死,否则你我绝不会阴阳相隔。”想起一事,伸手按住他的肩头,同他四目相对,说道:“对了,以后那些胡话不许再说,如果我真有个万一,你决不许没头没脑地跟来,否则即便到了阴曹地府,我也绝不原谅你。”

“怀素,我……”

周怀素仍是逼他道:“答应我。”

庄青未久久望着他,终于叹了一声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绝不能让自己出事。”握住他的手道:“你既然不肯走,那我就留下来陪你。”

周怀素至此终于露出笑容:“好。”想起方才庄青未所言关于宋卿鸾对段尧欢的态度,又收了笑意,冷哼一声道:“所谓爱恨交加,难以割舍,不过是爱之深仍是多于恨之切罢了,若是恨意渐涨,爱意渐消,自然便会有个了结……”又渐渐开始咳嗽:“也就无需再这般纠缠了……”

周怀素见他咳嗽不止,忙起身端了茶水给他,却又忧心道:“怀素,你这样说,是又要做甚么了吗?”

周怀素接过茶水,却并不急着喝,低头望去,那杯盏之内,正盈盈映出他一双眼睛。他亦是极典型的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形似桃花,睫毛根根分明,眼波流转间,极是勾魂摄魄,令人心神荡漾,为之神魂颠倒。他却冷笑一声,盯着那杯中茶水道:“我要做什么?呵,自然是添一把火,助圣上快刀斩乱麻,除掉段尧欢了。若段尧欢不死,我在她心中,就始终是枚棋子。”

如此将养了几日,周怀素的身子已无大碍,一日圣旨颁下来,竟是破格提拔他为当朝丞相,顶替杜衡先前的位置。

此举一出,满朝哗然。虽则周怀素是本届状元,又供职于翰林院,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毕竟他年纪尚轻,资历太浅,实在难以服众,是以众位大臣纷纷上表,皆言周怀素难当大任,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宋卿鸾却是在次日早朝当面驳回,只说周怀素才学出众,连中三元,绝非寻常状元可比;而翰林院这样的清贵之地,向来是当朝丞相的必经之所,周怀素既然供职于此,那么她从中提拔倒也合情合理;再者他当日以身救驾,足见忠心,论功行赏,就是破格提升也是应当;周怀素才学出众,出身又好,且是忠心耿耿,正是当朝丞相的不二人选。又反驳道:“杜衡两朝重臣,倒是岁数大,资历深,可到头来,他又做出怎样的勾当!况且君无戏言,既已下旨,又岂有收回成命之理?你们怕周卿难当大任,倒不怕朕有损圣威?”言下之意,竟是无论如何也要立周怀素为相了。

群臣深知宋卿鸾的雷霆手段,有杜衡等人的前车之鉴,他们自然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她既要一意孤行,便也只能顺旨遵从了。

周怀素至此,终于顺利拜相。

这日下朝后,段尧欢前往朝露殿,又被小全子拦在门口。

“你是说,圣上今日还是不肯见人,连我也不见?”

小全子硬着头皮道:“是,是,王爷请回罢。”

段尧欢略一沉吟,冷笑一声道:“一连几日都避而不见,这还是从未有过的,我倒是不信圣上会如此待我,全公公,该不是你在骗我罢?”他自是不信小全子会故意欺瞒,实在是一连几日不曾得见宋卿鸾,他心中煎熬之至,已想她想得快要发疯,这才口不择言,胡乱猜疑了。

果然小全子一听这话,立刻满脸委屈道:“哎哟我的王爷诶,我又怎么敢骗你……圣上确实是不想见你,不曾提及旁人,单是不想见你,这一连几日的,我也正纳闷呢。”

段尧欢听了这话更是难熬:“她真的是不愿见我……”一时心中慌乱之极,连忙推开小全子道:“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

第52章 戒心

小全子大惊失色, 心知方才脱口说出实情无异于火上浇油,眼见段尧欢受了刺激便要硬闯宫殿,只好如实道:“圣上此刻人不在宫中, 王爷即便现在进去了,也见不到她, 你这样硬闯, 圣上回来知道了, 只怕又要怪罪。”

段尧欢闻言身形一顿,回头看着小全子, 问道:“她现在不在宫中?她去了哪儿?”

“这……”小全子面露难色:“圣上微服出宫,怕是不想让人知晓,奴才,奴才不好透露啊……”

段尧欢不知怎么, 从心底生出一种异样感觉, 仿佛已经知晓宋卿鸾此刻身在何处, 却是不敢细想,他听见自己木然开口:“她去了哪里?是为了见谁?”

小全子仍是苦着脸道:“王爷啊, 这……”

段尧欢又问了一遍:“她去见谁了?说!”声音前头还犹自隐忍着,等到那“说”字一出口,已满是戾气。

小全子几时见过他这副模样, 怔愣之下不免生出几分惧意,心中犹豫道:我若执意不说,怕便无法脱身,左右圣上不在这儿, 旁人料也不敢多言,我此刻即便说了,想来也不妨事,因说道:“那还请王爷保密,别说与圣上听……圣上她……她是去了周大人府上……”

朝中原也不止一位姓周的官员,小全子忖度自己迟疑之下,未曾表意清楚,正要开口补充,却见段尧欢仿佛了然一般,极短促地笑了一声,兀自转身离去了。原来他听说当日宋卿鸾在御花园遇刺,是周怀素舍身救驾,而宋卿鸾此前对周怀素一直心怀厌恶,如今居然亲自过府探望,足见经此一事,她对他的态度,已大为转变,又联想到近日来,宋卿鸾对自己愈发冷淡,便认定宋卿鸾是移情别恋了。

小全子心中纳闷,抬眼瞥见段尧欢离去的背影,只觉分外落寞凄凉,不由轻声叹了口气。

宋卿鸾回宫时,天色已近全暗。其时外间正下着雪,倒不如何大,只是格外的冷。宋卿鸾向来畏寒,尽管裹了厚厚一层狐裘,捧了手炉,又是躲在轿辇里,却仍是教偶尔吹漏进来的寒风冻得不轻。等到落轿时,她整个人立在风中,早已冷得麻木,只胸腔咳嗽一声不断一声溢将出来,又将她整个人咳得清醒了几分。

彼时小全子听闻动静,正从里间出来,见此情状,唬得连忙跑过来扶她,却在碰到她手上肌肤时,不由惊呼出声:“呀,怎么冰成这样!”

宋卿鸾瞥他一眼,却是没气力说话了。却在这当口恍惚想起临出门前,周怀素曾百般挽留,说是天色已晚,外面又下着雪,不如就在他府上留宿一晚,却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无非是说甚么怕传出去惹人非议,落人话柄云云。可惜她同段尧欢的事,朝野皆知,再是离经叛道不过,她也确实从不在乎这些。所以这套说辞,非但站不住脚,说到后来,连自己都觉得迂腐,偏生那会子就是一根筋,说什么也要回宫,好在周怀素虽心如明镜,却也并不点破,只那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倒教她心虚。如今回想起来,若先前应了周卿之邀,罢朝一日,等到明日正午,暖阳当空之时再行回宫,又哪里用受这冻寒之苦?不由得微微一哂,摇头道:“我真是犯贱呐。”

朝露殿的火墙早已烧起了暖炭,此刻又点了火盆,宋卿鸾在里头坐的久了,方觉身子回暖过来。

小全子端了一杯参茶过来,与宋卿鸾道:“圣上,先歇歇,喝杯参茶暖暖身子罢。”宋卿鸾闻言放了笔,伸手捧了杯盏在手心,只觉这里头的热意沿着杯壁缓缓传至手心,倒比手炉还好用些。她一面暖着手,一面回想今日与周怀素在周府所议内容,其实也无非是听他分析朝中局势,权利纠葛,这些宋卿鸾本也知悉,不过周怀素自有另一番见解,倒也让她受教,其中最令她上心的,自然是同段尧欢相干的事体。周怀素的意思是,如今他既已拜相,那么段尧欢手中对于朝中寻常事务的决策权,自然会慢慢过渡到他的手上,再要紧些的,如今宋卿鸾也决计不会再同他商议,而太傅一职本就位高尊崇而并无实权,那么架空他是迟早而又理所应当不被诟病的。只是若此举引起他本人不快,则需考虑另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段氏一族比较特殊,因先辈之故,段尧欢手中执掌相当大一部分兵权,不同于寻常派兵需要皇帝敕令换取兵部令信,段尧欢手中执有的兵符可直接调派底下军队——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段家军”,自段世流率兵起,长年累月下来,底下士兵早已只认段家兵符与其主人了,眼里哪里还有什么皇帝?周怀素的言下之意,便是怕段尧欢造反,要宋卿鸾想方设法,先夺了他的兵权,这样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彻底在朝堂上压制住他。

宋卿鸾想到此处,颇感头疼,其实她最初的意思,是找一个人与段尧欢相互制衡,并非一面倒地将其打压。但仍要段尧欢沾手朝务,她终究放心不过,所以才要周怀素将他彻底架空。可若按周怀素所言,万一将他逼入绝境,反而迫使他造反呢?可要夺取他的兵权,又谈何容易?宋卿鸾想到此处不由得嗤笑一声,其实早年她就向他提出过索要兵符,将他底下的军队划入正规驻军,可却被他婉言拒绝了,问起原因,他却只淡笑地说了四个字——时机未到。此时宋卿鸾不免忿忿地想:甚么时机未到?不过是留守拖延的借口罢了,难道非得等你起兵造反的时候,才算到了时机么?哼,你既留了一手,自然是另有所图,可笑我那时居然不疑有他!

所以总而言之,如今压制段尧欢,仍是不能操之过急。朝务决断方面,还是得给他留有余地——至于彻底压制,虽说如今不成问题,但是既埋有隐患,就还得从长计议——至少是在自己想到法子夺取他的兵权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醉酒

宋卿鸾想地深了, 不觉低头喝了一口杯中参茶,这一下却彻底清醒了——她一下把茶杯掷开老远,抬头看向小全子, 向他大声抱怨道:“好你个小全子,又不给朕放糖!”

“哎呦喂……”小全子一脸委屈道:“奴才冤枉啊, 奴才先前可是满满放了三大勺啊!”

宋卿鸾闻言又气又笑:“你是傻了不成?朕早就吩咐过, 寻常茶水中便要放三勺糖, 何况这忒苦的参茶,少说也得放六勺!”

小全子为难道:“可太医说, 饮食过甜,对身子也不好啊。”

宋卿鸾嗤之以鼻,放下手中参茶,起身自去逗弄鸟儿。

那鸟儿通体雪白, 只头顶上方一小块羽色略显淡黄, 正是上回段尧欢所赠白玉金顶鸟。

宋卿鸾此时手上抓了一把鸟食, 正伸进鸟笼仔细喂它,那鸟儿极具灵性, 每每此时总会拿白色羽翼轻轻蹭她手掌,满是撒娇讨好意味,往往惹得宋卿鸾咯咯发笑。

小全子追过去想再劝说几句, 哄她喝下参汤,好驱寒暖身,可宋卿鸾全然不理,只顾逗弄鸟儿, 间或欢笑几声,只把他当空气一般。小全子不免有些懊丧,却又想道:若此时段太傅在这,就好了。

此时从外间传来一阵吵闹动静,宋卿鸾略一皱眉,小全子会意,立刻赶去外面察看了,却在片刻之后赶回来,踌躇禀告道:“是段太傅……是段太傅在外面,他像是喝醉了酒,闹着非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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