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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1 / 2)

他胸口升出戾气,刚要吩咐于劲去看看,却见柳韵步步逼近,将他的小姑娘逼上了堤岸…

音音比他走时又瘦了些许,此刻紧靠在堤栏上,风中的柳叶般,飘飘荡荡,有种摇摇欲坠的凄凉的美。

江陈一颗心揪起来,只觉喉咙发涩,想喊一声沈音音,竟是哑了声。

她似有感应,忽而抬眸,隔着江面磅礴的雾气,遥遥朝他笑。她眉眼弯起,盈盈秋水般勾人心神,让江陈微微舒了口气。

可下一刻,他便看见柳韵朝她伸出了手,推的小姑娘一趔趄,仰头往后倒去。

她秋水般的眸子还在望他,里面似乎有含笑的诀别。

江陈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让他镇在当下,竟是一动不能动。

直到他恍惚看见小姑娘坠向江面,才猛然从惊悸中回过神来,打马奔了过去。

那声“沈音音”也终于脱口而出,是绝望的破碎的声音。

他眼中只有那个坠进江面的身影,再看不见其他,他真的没想过,他的菟丝花原还有这样决绝的一面。

永和二年的暮秋的傍晚,路过京郊嘉陵江堤的人一直都记得,那个端坐高位之上冷眼拿捏他人生死的江首辅,跑的满面仓惶,纵身一跃跳进了嘉陵江,为的是他那个外室。

于劲看见自家爷跟着跳进了江水,身子一歪,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大喊:“快,快,快去救主子!他不会水!”

……

江陈醒来时,是晨曦微明的首辅府,他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陡然坐了起来,问候着的于劲:“沈音音呢?可救上来了?人呢?”

他只记得江水冰凉,他跳下去,遍寻不到他的菟丝花,自己却渐渐沉入了水中。

于劲面目悲戚,沉默了片刻,跪下道:“爷恕罪。沈姑娘她……”

他哽咽了两声,才又道:“沈姑娘到现在也未打捞上来,只在下游发现了划破的衣衫。想来江水湍急,人早不知被冲去了哪里,况隔了这许久,人也定无生还的可能,爷您……您且节哀。”

于劲高大黝黑的一个汉子,话毕了,也流下两行泪来。

这个沈姑娘,暖人心的很,府上个个都被她温暖过,如今死的这样惨,谁又不难过呢?

羌芜并贴身伺候的两个婢女。早哭的厥过去了好几回。

于劲跪在那里,等着主子爷发落。等了许久,却也不见动静。

他抬起头,便见江陈面目沉凝,定定望着音音离去前刚插的梅瓶,他脊背依旧挺直,可无端就让人觉得孤寂。

许久,这空荡荡的屋子里才听见他寂寥的声音,他说:“再去找,把沈音音找回来。”

江上不停息的打捞了三日,江陈亦在那梅瓶前枯坐了三日,推了一应政务,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看着那瓶花一点点败落。

到最后一片绿叶也显出枯萎的态势时,他熬的血红的眼里猝不及防落下一滴泪来。江陈面上还是波澜不兴的沉凝,只轻抬起指尖,不可置信的触了下那滴泪水,默了片刻,陡然起了身,唤于劲:“拿我的清风剑来,去柳府。”

于劲一惊,知道江陈这是要去柳府,找那柳姑娘问罪。

他们主子向来雷霆手段,这次去,必然不会善了。可那柳家亦是显赫侯门,是新帝跟主子好不容易扶持起来,用来平衡朝政的关键,哪里是能轻易让其寒心的?

他当即跪了,劝道:“爷,柳姑娘是柳老侯爷唯一的嫡女,疼宠的紧,必然不会轻易交由你处置,若是闹的难堪了,寒了老侯爷的心,可如何是好?”

“不会交由我处置?”江陈冷笑一声,笑的的寒凉,脚步一转,只道:“如此,那便进宫吧。”

今日也是阴沉的天,江陈进宫时,浑身冷肃的气势,竟是唬的大内总管汪仁半句不敢言语,胆战心惊的将人引进了养心殿。

江陈跨进门槛,也不落座,只对着桌案后的新帝李椹道:“我来请一道圣旨。”

李椹望了他片刻,声音少有的凝重:“怀珏,你可想好?柳成柳侯爷是你一手扶持起来的,如今把持南方太半兵力,与太后母家在南边分庭抗礼,才让南边官场维持了微妙平衡,若是……”

他虽没说下去,江陈却懂他话里的意思。只他半点不犯怵,只孤傲的笑,踱至御案前,拿了李椹的御用批笔,在案桌上写下了几个人名,笃定道:“我可以扶持他,亦可以扶持旁人。阿椹,你不信我?”

“我自然信你,只……”李椹皱眉:“只柳侯爷势力已成,如今因为一个外室,你便要拿他的嫡女,让南边兵将听了,自会寒心。再者,扶持旁人需要时日,南边如此局势,容不得你我有半点差错。”

“你还是不信我。”江陈还是倨傲神情,拿朱红批笔在一个人名后点了点,道:“阿椹,便是柳侯爷暴毙了,我也有三日内便可接替其职位的人。初始难是难了点,可毕竟不是不可为。”

难吗?应当是的,如今这南边局势确实紧张,可再难,他也得给沈音音一个公道。

李椹悚然一惊,明白江陈这是早就做了后手,为了防止柳侯爷一家独大,成为第二个太后母家,早便在暗中开始栽培旁人。这样缜密的心思,算无遗策的手段,也确实只有怀珏能做到。只是,连他都是现在才得知。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还要再说,却见江陈声音决绝,让帝王的心跟着一沉。

他说:“阿椹,昔年我从北戎将你背回来,本不欲要你回馈,可今日……也只今日,要向你讨个恩典。”

为着一个外室,他竟拿他们生死交情来换!李椹脸上实在不好看,却无法,再不好多说,提笔拟了封圣旨。

他看着玄衣男子转身离去,挺拔的背影在这阴沉的天地间竟有种翻云覆雨的气势。

李椹看了看自己的病腿,自嘲的笑了笑。垂眸在御案上凝视片刻,忽而指了那朱红人名,唤汪仁:“汪仁,去查下这几位什么来历。”

天阴沉的厉害,有暮秋寒凉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的江陈衣角的暗绣麒麟张牙舞爪。

他脚步飒踏,一声声落在寂静的官道上,听的于劲心肝都跟着颤,他晓得,主子这脾气,今日定要翻天覆地。

柳府正厅里,早早点了烛火,明晃晃的照亮了一方暗沉的天。

柳侯爷面色仓惶,背着手在正厅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自打听说江陈进了宫,他一颗心就忐忑的厉害。

果不其然,两刻钟后,一身玄黑的江首辅便踏了进来。

男子宽肩窄腰,挺拔凌厉,往那一站,便骇的柳侯爷腿软起来,忙躬身恳求道:“江大人,小女柳韵不懂事,前几日竟做出这等糊涂事。虽说这沈姑娘不是她推下水的,可到底照顾不周,让沈姑娘失足跌落,确实该罚。”

柳成说着,拍了拍手,便有几个婆子搀着柳韵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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